整个大礼堂,上千人的目光,如同一束巨大的聚光灯,瞬间聚焦在了那个独自站立的女人身上——梁璐。
她这一声突兀的呐喊,打破了现场热烈而和谐的气氛,让不少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这样严肃的学术场合,如此不守规矩地抢夺第一个提问机会,实在有些失礼。
但大多数人也只当她是位求知心切的学者,并未多想。
然而,坐在她身旁的汉东大学“保驾护航”团队的几位老师,此刻却是如坐针毡,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
来燕京之前,无论是校领导,还是那位权势熏天的省委副书记梁群峰,都曾亲自打电话再三叮嘱,一定要看好梁璐,千万不能让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可现在,她还是站起来了!
第一排,周维清身边的一位专家,也好奇地低声问了一句:“维清,这位女同志是?”
周维清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哦,汉东大学的一位老师,也算是同伟在母校时的一位前辈吧。”
他回答得云淡风轻,但没有人注意到,在他那副镜片之后,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对于那个远在汉东,试图将黑手伸到燕京来的梁群峰,他已经有了很深、很坏的看法。
要是今天,梁家的人敢在这里给自己的弟子捣乱,那么将来,就别怪他周维清不讲情面了……
在一片混杂着震惊、好奇与不安的目光中,侯亮平等少数知情人,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他们无法想象,祁同伟将如何面对这个几乎毁了他前半生的女人。
然而,讲台上的祁同伟,却依旧风度翩翩。
他脸上那自信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他甚至还朝梁璐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温和地说道:“这位老师,请您提问。”
那份从容与气度,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往事纠葛。
仿佛当年那个因为她父亲一句话,而被剥夺了留校资格、断送了十几年寒窗苦读搏来前途的人,根本不是他祁同伟!
在万众瞩目之下,梁璐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柔情与缱绻,响彻在寂静的礼堂之内。
“同伟,”
她深情地望着台上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曾经那么情投意合,本就差一步,就要走进婚姻的殿堂。
如今,你终于学成归来,站在了万众敬仰的高度。
我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这个……一直在等你的未婚妻,完成我们当年的约定呢?”
未婚妻?!
这三个字,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礼堂内轰然炸响!
满堂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提问”给震懵了。
有人震惊,有人错愕,甚至有几个不明真相的年轻学生,在短暂的呆滞后,脸上已经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欲要开口恭喜。
一个怪异到极点的气氛,在礼堂内迅速蔓延。
从梁璐嘴里说出的这番情真意切的告白,似乎不似作伪。
加上她虽然年纪比祁同伟大了不少,但保养得当,风韵犹存,也算是一位气质出众的女性。
可是……怎么看,都觉得她和台上那个前途无限、光芒万丈的祁同伟,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沾不到一起去啊!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祁同伟开口了。
他先是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如同一缕春风,瞬间吹散了满场的尴尬。
“呵呵,真没想到,我回国后的第一堂公开课,还能有这样意料之外的收获。”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幽默与调侃,“其实这在国内虽然是第一次,但在国外作报告的时候,向我求婚的女士,倒也不在少数。
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美女和身家丰厚的名媛。”
台下响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
祁同伟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转而换上一种诚恳而专注的神情,他看着梁璐,认真地说道:“只是,我现在的一番心思,都希望能放在接下来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中,为我们的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
所以,对于梁老师您的这份美意,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他的拒绝,礼貌、得体,却又坚定,不留一丝余地。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当众“求婚”被拒的女人,定然会恼羞成怒,甚至当场失态。
然而,梁璐没有。
她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痴痴地看着台上那个应对自如、充满魅力的男人,眼神中的迷恋之色,不减反增。
在她看来,此刻的祁同伟,比十年前那个桀骜不驯的青年,更加让她无法自拔!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用一种近乎呢喃、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没关系!我等着你!
多久我都等,我一直等着你!”
她身旁的汉大老师们,再也坐不住了!
为首的老教授脸色铁青,只好与另外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几人合力,半是搀扶,半是强硬地拉着依旧不愿离开的梁璐,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先行退场。
众人对于祁同伟那幽默诙谐的言语和临场应变能力,更是高看了一筹。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好了,今天的公开课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祁同伟再次鞠躬,结束了这场堪称完美的个人首秀。
在如雷的掌声中,他与周维清,以及几位特意前来听课的智库专家,一同从侧门离去。
侯亮平羡慕地看着祁同伟离去的背影,看着他与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谈笑风生,心中五味杂陈。
直到钟小艾和身旁的陈阳打招呼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却又听到陈阳那清脆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他真的……太出色了!
和上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侯亮平心里那股酸溜溜的滋味又涌了上来,他没忍住,几乎是下意识地冲着陈阳来了一句:“是啊,他现在是大教授了,那你呢?
陈阳,你有什么打算?”
这话一出口,陈阳和钟小艾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了他。
因为就在刚才,落座之后,钟小艾还在自己丈夫听不到的距离,悄悄地对身边的闺蜜说:“阳阳,看见没?
现在的祁同伟,那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钻石王老五。
你可得抓紧机会啊!”
礼堂外,被强行拉出来的梁璐,却已经恢复了优雅与平静。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又优雅地拂过额前的发丝,对身边那几位脸色难看的同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们先回汉东吧,替我向学校请个长假。”
为首的老教授急道:“梁老师,你这是要干什么?
梁书记他……”
梁璐转过头,看着礼堂的方向,眼神中燃烧着一种名为“执念”的火焰。
“我要留下来。”
她轻声说道,“我要留在燕京,追求我的真爱,祁同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