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惊慌的眼神近在咫尺,他冲过来抱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形。
看着我染透衣襟的黑血,他的手渐渐抖了起来。
他中过噬心蛊,自然知道中蛊的症状。
但,是非对错,他知与不知,我都无心再管了。
我做了个梦。
梦里的时间过的很快,如同镜花水月。
爹,娘,兄长,奶娘的脸交替出现,最终无一例外都离开了我。
梦醒了,眼前是萧璟鸣的脸。
他的眼睛有些红。
我下意识推开了他,赤着脚下地,嚷着要去找奶娘。
他从身后揽住我,将我抱回榻上:
“乖,别乱动,不然伤口又会开裂。”
“滚开,我要去找奶娘,滚开!”
见我落下泪,萧璟鸣的眼神有些慌乱,他抬手擦去我眼角的泪,嗓音艰涩:
“宁儿,朕会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奴婢伺候。”
这一句,宛若雷击。
原来那不是梦,那都是真的,奶娘真的离开了。
崩溃之余,我对着他又砸又打,将他的肩膀咬的鲜血淋淋。
期间,他只是默默承受着,并未有任何反抗。
这时,太监总管进了内殿,隔着屏风回禀着外面的情况。
封后大典被这么一闹,已然大乱。
萧璟鸣当众抛下皇后和一众妃嫔抱着我离去,外界早已流言四起,议论纷纷。
不得已,他只能前去平息。
“你先好好修养,等朕回来。”
他离去的脚步有些不稳,更似在逃避什么。
我抓住前来给我换药的侍女,询问奶娘的情况,期盼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谁知她竟吓的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她年纪小,扛不住压,我多问了几句,她便把一切都说了。
奶娘咽气前,还死死的抓住萧璟鸣的衣摆,说了最后几句话。
“陛下,小姐当年并非弃您而去,她是为了给您换噬心蛊的解药才委身前去和亲。”
“这么多年,也是她以身饲蛊,才让西凉七年换了三任国君,国力衰驰...”
“小姐她不是祸国妖妃,她是北魏的....英雄。”
......
6.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萧璟鸣内心虽然不愿相信,但到底还是存了疑心。
那日后,他亲自去了一趟西凉的战俘营,又派人寻了许多西凉巫医入宫。
自从奶娘死后,我整日郁郁寡欢,水米不进。
我无心与外界争事,但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
宋芸兰不顾侍婢阻拦,强硬的带人冲进我的宫殿。
她来时,我正在给奶娘烧纸。
“啧,好臭一股子味。”
她扫视了一圈,捂着鼻子,面露嫌恶的看着我:
“本宫瞧你这副模样也不像是病了,倒像是中了邪,竟然在宫内给一个贱奴烧纸!”
见我充耳不闻,她一脚踹翻了我烧纸的炭盆,使唤奴婢抬了许多艾草进来。
“若不能及时驱逐邪祟,届时影响到陛下,你这贱人百死莫赎!快把这些都点上,给固安公主驱驱邪。”
火炉内开始熏起了艾,刺鼻的味道呛的我直咳嗽。
见我想起身,她又派人将我按在了火炉旁:
“快,离近点好,离近点邪祟才能驱逐。”
火舌离我的脸不过毫厘,她分明是想毁了我的脸。
“宋芸兰,我无意与你相争,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争?你也配和本宫争?”
宋芸兰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有些扭曲,声音尖锐刺耳:
“你那个死鬼爹,活着的时候争不过我爹,如今到了你,更是废物!本宫碾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你们永定侯府,注定永远被我安国公府踩在脚下!”
“是么。”
趁她大笑时,我猛地推开身上的侍女。
掏出袖里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火炉内,掀翻。
四散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周遭的幕帘,熊熊大火燃起,我又冲过去扑倒了宋芸兰,用力扇了两巴掌:
“你没资格提永定侯府,要我死,你也得一起陪葬!”
她怪叫一声,侍女纷纷冲上来阻拦,场面混乱到了极致。
“走水了,来人啊——”
宫殿内外都乱作一团,我却高声笑了起来。
笑出了泪。
“陛下,里面火势太大,您不能进去啊!”
“滚!”
殿门被一脚踹开。
一道人影逆着光,冒着浓烟冲了进来。
“陛下,陛下快救臣妾!这疯女人要杀了臣妾!”
宋芸兰见到萧璟鸣,宛若见到了救世主一般扬声呼救。
谁知后者竟像没看到她一样,径直冲我走来,拦腰抱起,步履匆匆的退了出去。
吸入的浓烟呛的我直咳嗽。
萧璟鸣声音发颤,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似是要揉入骨血。
“宁儿,别怕,朕来了,朕来了。”
火势最终熄灭。
宋芸兰也被救了出来,只是右脸被烧毁了大半,当场晕了过去。
安国公听闻后震怒,连夜入宫觐见,想讨个说法。
萧璟鸣统统拒之门外。
此刻他正握着我的脚踝,神情专注的给我的脚换药。
我讽刺的扯了扯唇:
“你难道不好奇,那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么。”
“你无事便好,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
看着他一反常态的样子,我知道,他估计已经查出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我用力想收回脚,却被他紧紧握住。
“乖,好好上药才能不留疤。”
“伤害已经造成,留不留疤又有什么所谓?”
他手中一顿,嗓音有些哑:
“朕会好好弥补,用最好的药,让它恢复如初。”
“伤害已经造成,哪怕用再好的药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何况是一个死人——”
他不想再听,俯身堵住我的嘴。
我挣脱不开,干脆用力咬了一口,血腥味混杂,鲜血顺着双唇流下,他仍不肯松口。
半晌后,他将头埋到我的脖颈处,身形微微颤抖。
温热的液体滴落,烫的人瑟缩了一下。
他哭了。
但我却恶心的想吐。
7.
我体内的蛊毒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
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迷迷糊糊间,我听见西凉巫医战战兢兢的回禀:
“陛下恕罪,噬心蛊乃西凉王室奇毒,解药也只有王室之人才会炼制,奴实在无法为公主殿下解毒。”
萧璟鸣沉默了良久,再开口,声音已经完全沙哑。
“还有多少时日。”
“不出....半月。”
利剑出鞘,巫医惨叫一声,再无声息。
“庸医!去给朕找,就算遍寻天下名医,也势必要找到此蛊的解药!”
萧璟鸣暴怒的粗喘声渐渐不受控制。
我没忍住疼,叫唤出声。
“宁儿,朕在这,朕在这。”
他握紧我的手,连连应声。
眼前一片迷蒙,我看不清,只记得自己喊了好几声奶娘的名字。
“奶娘,给我唱首歌吧。”
无人回应。
如浪潮般的疼痛一股股的涌来,正当我觉得自己要痛死了的时候,耳边又重新响起了娘亲给我哼的童谣。
是妹妹的声音。
原来她也在。
孟清晏像是不知疲倦一样,一遍遍的哼那首童谣。
直至我昏昏沉沉的睡去。
再次醒来后,已经过了三天。
我到底还是低估了萧璟鸣的偏执程度。
这三天,他寻不到名医,便索性派人掘了所有西凉王室的坟,企图在他们的墓穴里找到答案。
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群臣对于他这般疯魔举动早已心生不满,言官多次在朝堂上开口劝谏。
言辞激烈者,甚至要他处死我这祸国殃民的妖孽。
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将人殿前凌迟,以杀戮止住了悠悠众口。
年关将至,北魏开始下起雪来。
自从去西凉和亲后,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雪了。
青山埋忠骨,风雪夜索魂。
雪夜,总是最适合做些什么的。
自从宋芸兰毁容后,整日在自己殿内要死要活的。
我到时,她正在责打奴婢,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咒骂着我。
见到我,她险些扑上来撕了我。
不过很快就被按了下来,如今整个宫里都知道,我对萧璟鸣而言非同一般,自然没有人敢再得罪我。
知道她嘴硬,所以我索性先给她上了猫刑。
咒骂声渐渐过渡为惨烈的叫喊声。
“殿下,要不要把她毒哑了,这般动静,怕是会惊动整座皇宫。”
贴身宫女珠儿在我耳边轻语。
我知道她的意思,宋芸兰虽然失宠,但安国公势力仍在,我今日对她动手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免不了一场麻烦。
但,那又如何。
叫吧,我就是要让这声音响彻整座京城。
宋芸兰被扔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浑身血淋淋的口子异常可怖。
她终于意识到,我是动真格的,便也开始怕了,对着我开始求饶起来。
我抽出侍卫的佩剑,挑起她的下巴:
“告诉我,当年汴州失守的真相,究竟如何。”
宋芸兰怔愣了一瞬。
眼角悬挂的泪珠落了下来。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我手中用力,剑锋划过,在她的脖颈处划出一条血痕。
“宋芸兰,拖延时间是没用的。”
“今夜,没人会来救你。”
8.
话落,一个小太监被从角落里抓着扔了过来。
眼见报信失败,宋芸兰绝望地瘫坐在地。
这个太监当日在大殿内,用石子击打我的膝盖陷害,所以我让人砍了他的手。
惨叫声太过刺耳,我又让人割了他的舌头。
断肢扔在宋芸兰身上时,她再也控制不住崩溃尖叫:
“我说,我说!”
“永定侯当时的确派人前去青州向爹爹求援,但爹爹说汴州是死城,没有守的必要,那些贱民的命也不必去管,永定侯若败,自然会撤军,可谁也没想到....”
没想到,永定军真的能以寡敌众,拼死守住了汴州。
战报上所写,安国公后来确实率兵前去支援,只是到时,永定军已与敌军玉石俱焚,永定侯与两位世子也已与敌军主帅同归于尽。
宋芸兰嗫嚅着唇看了我一眼,声音抖了抖:
“爹爹到时,永定军刚跟敌军在竹菱关鏖战完,双方正是力竭之时,爹爹说,若是让永定侯平安回京,定会压过他一头,所以他才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都彻底留在了竹菱关。”
我手里的汤婆子在这一刻像是结了冰,冻的人遍体生寒。
“为了灭口,汴州的数万百姓与难民被一夜屠尽,也是安国公做的吧。”
宋芸兰认命般的点了点头。
安国公在外作乱,京城内的国公夫人也没闲着。
她派人偷偷地给永定侯府报信,让侯夫人胎气大动,以致难产,一尸两命。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放过我吧。”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余下宋芸兰凄惨的求饶声。
我笑了。
手里的汤婆子被随意地扔到地上。
滚烫的热水融化了台阶上厚厚的积雪。
“安国公府之人,杀。”
殿内惨叫声不绝于耳,罪孽最终被纷扬的大雪掩埋。
我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萧璟鸣和孟清晏。
我身边之人都是萧璟鸣安排的,从来时,我便知道会去有人给他报信。
既未阻止,便是默许。
安国公功高盖主,新帝临朝,怎能允许他继续擅权。
至于孟清晏,她是最该见证这一幕的人。
她冲我摇了摇头,眼底的光忽明忽灭,泪珠不受控制的砸了下来。
我笑了笑,一剑刺穿了宋芸兰的喉咙。
反正我是妖妃,既然命不久矣,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
孟清晏不能做这些事,那就由孟长宁来完成。
杀吧。
若永定军的冤屈和北魏的安定需要杀戮。
那我不介意做执剑人。
9.
我杀宋芸兰的消息传出去后,京师内想要我死的声音达到了顶峰。
民怨沸腾,主张处死我的万民书被安国公亲手递到了御前。
朝堂上,甚至有人波及到了孟清晏,主张废后。
外界声音仍被萧璟鸣一意孤行的堵了回去,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过度压制民意,结果只会愈发不可收拾。
下朝后,萧璟鸣抱着我,悄然红了眼眶。
“宁儿,朕该拿你怎么办。”
我平静的看着他:
“萧璟鸣,你虚伪的令人想吐。”
若他有心阻止,我又怎能这般轻易杀了宋芸兰。
他需要一个契机,找到安国公的错处,只是他没想到,这个错处大的宛若滔天。
也没想到,我敢毫不犹豫地杀了宋芸兰。
萧璟鸣僵了僵,眼里闪过受伤:
“难道你对朕,就没有一丝不舍和爱?”
看着他悲戚的神色,我面不改色:
“若论不舍,该是孟长宁对萧璟鸣,而非固安公主对陛下。”
“陛下是不是忘了,我重回故国后遭受的一切屈辱和苦难,都是因为谁?”
萧璟鸣瞳孔一震,再也说不出话。
半晌后,才挤出一抹难看的笑:
“宁儿,朕不会让你死的,谁要你死,朕就杀谁。”
“但我想让你死。”
西凉在七年内连换三任国君,世人将这一切归咎于是我红颜祸水,他们说的倒也没错。
我在西凉学会的,不只是假意服软。
无数个日夜,我以身饲蛊,早已变成了一尊能销魂也能夺命的熔炉。
“萧璟鸣,你不该碰我的。”
看着他在我身上无力的滑落,我眼底毫无波澜:
“我确实想让你死,但如今朝局未稳,萧璟鸣可以死,新帝不能死。恶人自有天收,你的生死,就交给上天抉择吧。”
我推开他,缓步走到了雪地里。
学着幼时爹爹和兄长们教的,再一次舞起了剑。
可惜身法混乱,经脉胀痛,再也不复当年了。
萧璟鸣脚步不稳的从殿内追了出来,他挥开上来的内侍,紧握着一柄断剑,踏雪落泪:
“宁儿,我是爱你的!”
“你看,这柄剑我至今还留着,你别恨我,我做的一切都有苦衷——”
我手腕翻转,执剑刺入他的左肩,逼停了他的脚步。
“萧璟鸣,别蠢了,爱和恨是不能抵消的。”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依然潋滟,却再也不能惊动我的心:
“你的眼睛依然像当年一样好看,但并不妨碍我把剑架在你脖子上。爱过又如何,也依旧不妨碍我恨你。”
“至于你爱不爱我,自便。”
话说的多了,喉间传来痒意。
我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身后响起了倒地声和太监惊慌失措的喊声。
我擦了擦嘴角溢出嘴角的血丝,并未回头,坚定地朝前走。
10.
还未走到坤宁宫,便已见一人影冒着风雪撑伞飞奔而来。
“姐姐!”
孟清晏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形,对着身后追赶的侍从大喊:
“快传太医!”
我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不断咳出的血染红了她的凤袍,说的话断断续续:
“清晏,我终于等到你再唤我这声姐姐了。”
她紧紧地抱着我,眼泪不断滑落:
“不,姐姐,不该是这样的。”
我挤出一抹笑,抬手抚上她的脸:
“这么多年,丢下你一个人布局筹谋,苦了你了。”
这七年来,妹妹暗中培植势力,早已查出了永定军战死的真相,可碍于局势,只能隐忍不发。
西凉国破前,她曾飞鸽与我传信。
可惜我以妖妃身份回朝,是北魏的耻辱,我们注定不能相认。
这一路走来,没有人是容易的。
那个小时候跟在我身后连剑也拿不起来的妹妹,终于还是长成了可以独挡一面的参天大树。
“让我最后再为你做一件事吧...”
我抬手触摸到她华丽的凤钗,取下,狠狠地扎进了心口。
为了大局,我这条命,可以做执剑人,亦可以做垫脚石。
“清晏,给我唱首歌吧。”
耳边的哭声越来越远。
雪粒落在睫羽,我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皮。
耳边重新响起了哽咽的童谣声,仿佛把我的记忆带回了数年前。
爹爹和二哥在树下的石台上教我武艺和用兵之道。
娘亲和大哥在屋内与妹妹执棋对弈。
一位眉眼凌厉的少年立于巨树,身旁其余前来偷看的世家子弟挑眉戏谑:
“太子殿下,您瞧瞧,这永定侯府的两位千金还真与众不同,区区女子之身,内宅妇人,竟也妄想能比肩男子,不免可笑。”
我眼神一扫,手中长剑毫不留情的击断树杈。
不顾爹爹和二哥的阻拦,将剑架在摔的四仰八叉的男子脖颈处,睥睨道:
“为臣之道,在于能臣,既是能臣,何分巾帼须眉?”
“是矣。”
屋内正在下棋的妹妹探出头:
“难道尔等不是从妇人胯下生出?”
“女子本就是一个好字,纵是女子亦可撑起一方天地,保我王朝河清海晏,长乐安宁。”
落子声清晰可闻,她轻笑一声:
“承让了,大哥。”
“能让死局力挽狂澜的,可不止男子哦。”
......
11.
这一年的北魏经历了许多大事。
皇后大义灭亲,亲手诛杀了自己的亲姐姐。
固安公主最终死在了一场漫天大雪里,结束了其短暂的一生。
新帝自此一病不起,传命皇后代政临朝。
众臣原本并不看好这位年轻的皇后,直到推行了其颁布的新政,北魏因久战损耗的国力迅速复苏。
皇后举贤用能,以雷霆手段肃清朝野不正之风。
首当其冲的,便是有一言官在朝堂,以死弹劾安国公以权谋私,残害忠良。
罪状足足写了厚厚一叠。
该言官殿前触柱,血溅三尺,喊出了那句振聋发聩的:
“虽千万人,吾往矣!”
安国公满门被下狱之日,北魏再次下起大雪。
该案查了整整一月,永定侯府,永定军的清白最终得以重见天日。
安国公最终惨死狱中,连尸骨都被人挖出来挫骨扬灰。
皇后在京城外的天明山上设了许多永定军的衣冠冢,供世人时时祭拜。
初立之时,便有无数百姓从汴州各地跋山涉水而来。
自此,永定军将不再是无人惦记的孤魂野鬼,固安公主也不再是祸国殃民的妖孽,他们的功绩会被世人传颂,流芳百世。
又是一年寒冬。
永定侯府。
一道头发花白的明黄色身影蜷缩在园中的巨树下,冻的青紫的手里抱着一柄断剑,喃喃自语。
“宁儿,我错了,你回来吧....”
传闻新帝病重后,一夜间白了头,成日往这座早已荒废的院落中跑。
那毒终究是没要了他的命,却让他彻夜生不如死。
“陛下。”
一道人影撑着纸伞缓步而来,那熟悉的眉眼让萧璟鸣一度恍惚。
“宁儿,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孟清晏阖下眼,不语。
那张清绝出尘的脸在经历了诸多风霜后,又平添了些许坚韧。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冰冷淡漠,让萧璟鸣也渐渐回过神,意识到眼前之人并非是自己时刻惦记的人儿。
他失了魂般的又坐了回去,将头靠在树旁。
“宁儿,我好想你,我来找你好不好....”
正欲自刎的动作被出现的暗卫拦住,他红着眼留下两行清泪:”
“怎么,现在皇后连死的权利都不肯给朕了吗。”
孟清晏淡淡出声:
“你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这。”
她伸出手,任凭雪粒落在掌心:
“昨夜,姐姐给我托梦了。”
“她说她从不后悔所做之事,无论是爱上你,还是去西凉和亲,为国不悔,为己亦无憾。”
“她孟长宁的人生自当如天上流星,虽然短暂,但璀璨过,便也足矣。”
无情的声音裹挟着冬的凉意,将萧璟鸣眼底刚燃起的希冀骤然熄灭:
“可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宁愿从未遇见过你。”
听到这,萧璟鸣梗住的眼瞳猛地一缩,口中涌出鲜血,心痛的无以复加。
“娘娘,这.....”
孟清晏睨了一眼,转身离去:
“带回宫里,别让他死在这,他不配。”
......
皇后临朝的第三年,皇帝萧璟鸣于冬日驾崩。
去时孤寡,死状惨烈,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下怀中断剑。
其死前最后留下了一道遗诏,传位于皇后孟清晏。
北魏至此迎来了史上第一位女帝。
女帝历时五年,励精图治,将东辽与南夷大军逼的节节败退。
边境大定,再复安宁气象。
北魏也一跃成为天下之首。
在众人以为女帝会一鼓作气继续征战一统天下时,她却在签订了和平盟约后便立即止战,休养生息。
有大臣上谏,她只说了两句话。
“天下为公,是谓大同,天下臣民都不应再受战乱之苦。”
“若东辽与南夷不知好歹,朕自会率北魏铁骑踏碎他们的王朝。”
从此,天下再无以女子和亲换取和平的君王之制。
真正实现了——
河清海晏,长乐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