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手粗壮的身影在苏晚照面前投下浓重的阴影,带着汗臭和烟草味的呼吸几乎喷到她脸上。那只布满刺青的手臂带着蛮横的力量,猛地抓向她的肩膀!
“滚开!”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猛虎最后的怒吼,骤然撕裂了废钢厂压抑的死寂!
林淮!
他从那冰冷轴承的狭缝中如同炮弹般撞了出来!动作完全抛弃了任何技巧,只剩下最原始的、不顾一切的冲撞!肋下撕裂般的剧痛在狂奔中被彻底点燃,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但他眼中只有那个即将被玷污的白色身影!
“砰!”
林淮用尽全身残余的力量,狠狠撞在打手的侧腰!巨大的冲击力让猝不及防的打手闷哼一声,趔趄着向旁边歪倒,抓向苏晚照的手也落了空。
“妈的!找死!”打手稳住身形,瞬间暴怒,反手一拳就朝着林淮已经惨不忍睹的肋下伤口砸去!拳风呼啸,带着致命的狠辣!
林淮瞳孔骤缩!他根本无力完全闪避这蓄力的一击!只能凭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拧转身体!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的骨裂声响起!
打手的重拳没有完全砸中肋下的贯穿伤,却狠狠轰在了林淮的左臂外侧!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林淮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上涌,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巨大的力量砸得横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外布满尖锐铁屑和油污的地面上!
“噗!”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身下肮脏的地面。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只换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和更汹涌的血沫。
“淮哥!”苏晚照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下意识就想冲过去。
“别过来!”林淮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声音破碎不堪,眼神却死死盯着她,“走!快走!”他看到了,另外几个听到动静的打手已经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狞笑。
“走?一个都别想走!”被撞开的打手啐了一口唾沫,揉着被撞疼的腰,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摔在地上、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林淮。“‘野王’?今晚就让你变成死狗!”他抬起脚,厚重的皮靴带着风声,狠狠朝着林淮受伤的肋下踩踏下去!目标明确,就是要彻底废了他!
林淮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瞳孔中映出皮靴底肮脏的纹路。剧痛和失血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躲不开……这一次,真的躲不开了……苏晚照惊惶的脸在视线边缘晃动……旧钢厂冰冷的铁锈味混着血腥气灌入鼻腔……那条堆满废弃零件的死胡同……小女孩绝望的眼睛……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个冰冷的念头滑过。
就在皮靴即将踏碎肋骨的刹那!
“操你祖宗!动我兄弟?!”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裹挟着狂暴的戾气,从废料区入口方向轰然炸响!
一道黑影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力量狂飙而至!在皮靴落下的前零点一秒,一只穿着老旧胶鞋的脚,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狠狠踹在打手踩踏而下的那条腿的膝关节外侧!
“咔嚓!”
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比刚才林淮手臂上的声音更加刺耳!
“嗷——!”打手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整个人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那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折断,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凌空旋转半圈,才像一摊烂泥般轰然砸在地上,抱着扭曲的腿疯狂打滚哀嚎!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狠辣到极致的变故惊呆了!
林淮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
来人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甚至有些精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外套,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两条布满陈旧伤疤却筋肉虬结的胳膊。他头发花白,脸上刻着风霜和狠厉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却锐利如鹰隼,此刻正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他站在那里,如同一柄刚刚出鞘、饮过血的锈蚀古刀,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老…老刀?”林淮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来人正是老刀!那个将他从街头捡回来、教会他格斗与生存之道的男人!他不是应该在城西的修车铺吗?
老刀看都没看地上哀嚎的打手,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全场。当他看到蜷缩在地、浑身是血、左臂扭曲的林淮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怒火瞬间暴涨到极致!
“小崽子!”老刀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让空气都为之震颤的暴怒,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剐向剩下那几个被震慑住、下意识后退的打手,“谁他妈给你们的狗胆,动我老刀的人?!”
话音未落!
“干他娘的!”
“淮哥!撑住!”
几声同样饱含怒火的吼声紧随而至!阿龙一马当先,手里拎着一根不知从哪拆下来的锈蚀钢管,双眼赤红,如同暴怒的蛮牛!黑皮和大雷紧随其后,一个抄着半截沉重的铁链,一个攥着两块棱角分明的混凝土块!他们脸上再没有了平日的嬉笑痞气,只剩下街头兄弟同生共死的凶狠和拼命!
“是…是老刀的人!”一个打手认出了老刀,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老刀的名头,在底层的地下世界里,是真正用血和人命堆出来的煞神!
“怕…怕个卵!他们就四个人!还有一个半死的!”领头的打手强压恐惧,色厉内荏地嘶吼,“一起上!废了他们!”
短暂的死寂被彻底打破!
“杀!”阿龙咆哮着,挥舞着钢管,毫无章法却势大力沉地砸向最近的一个打手!黑皮手中的铁链如同毒蛇般甩出,带着呼啸的风声卷向另一人的脚踝!大雷矮身灵活地前窜,手里的混凝土块阴狠地朝着对方的下三路招呼!
老刀更是如同虎入羊群!他没有用任何武器,那双布满老茧的拳头就是他最恐怖的凶器!动作快如鬼魅,狠辣刁钻,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骨头碎裂的闷响!一个打手试图用匕首偷袭,被他闪电般扣住手腕,反向一拧!
“咔嚓!”腕骨碎裂!匕首当啷落地!紧接着一记凶狠的肘击重重砸在对方太阳穴上,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下去。
废料区瞬间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金属碰撞声、骨头断裂声、痛苦的惨嚎声、愤怒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老刀如同定海神针,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地瓦解对方的攻势,阿龙他们则凭着街头打群架练出来的凶狠和默契,不顾一切地缠斗、撕咬!
林淮躺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味,眼前阵阵发黑。他看到阿龙被一个打手踹中小腹,痛得弯下腰,又被另一个打手用钢管砸中后背;他看到黑皮的铁链被抓住,脸上挨了重重一拳,鼻血狂喷;他看到大雷被逼到角落,险象环生……但每一次,老刀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总会及时出现,用最狠辣的方式化解危机!
混乱的厮杀中,苏晚照没有被遗忘。一个打手看出她是软肋,狞笑着摆脱纠缠,直扑过来!老刀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回身救援——
一道纤细却异常坚定的身影,比老刀更快地挡在了苏晚照面前!
是林淮!
他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最后力气,用那条完好的右臂死死撑起身体,像一堵摇摇欲坠却不肯倒下的墙,挡在苏晚照和那个打手之间!他脸色惨金,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死死盯着扑来的打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破碎却震人心魄:
“动她——先杀了我!”
那打手被林淮这不要命的姿态和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硬生生慑住了一瞬!就是这一瞬!
“找死!”老刀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在打手耳边响起!一只铁钳般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后颈,恐怖的力量传来!
“呃啊!”打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就被老刀如同扔破麻袋般狠狠掼了出去,身体撞在一堆尖锐的废弃角铁上,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再无声息。
剩下的打手彻底胆寒!看着如同杀神般的老刀,看着虽然摇摇欲坠却眼神噬人的林淮,看着那几个虽然挂彩却更加凶狠的阿龙等人……领头的打手眼中终于被巨大的恐惧占据。
“撤!快撤!”他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朝着黑暗深处亡命奔逃!另外两个还能动的打手也如同惊弓之鸟,连滚爬爬地跟着逃窜,留下地上几个生死不知的同伙和一片狼藉。
战斗戛然而止。
废料区瞬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痛苦的呻吟。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淮哥!”阿龙捂着剧痛的后背,第一个踉跄着冲到林淮身边。黑皮和大雷也一瘸一拐地围了过来。
林淮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林淮!”苏晚照的惊呼带着哭腔。
一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及时托住了林淮倒下的身体。老刀单膝跪地,将林淮轻轻放平。他浑浊的眼睛扫过林淮扭曲的左臂、肋下被鲜血浸透的绷带、苍白如金纸的脸和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沟壑纵横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那是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苏晚照已经跪在了林淮的另一侧。她脸色苍白得吓人,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却以惊人的速度打开了那个一直被她护在身边的深色箱子——赫然是一个专业的急救箱!里面药品、器械一应俱全!
“让开!都让开!”苏晚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这一刻,她身上那种温柔的气质被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取代。她迅速戴上一次性医用手套,动作麻利地检查林淮的伤势,手指精准地按压在肋下出血最汹涌的位置进行压迫止血,同时对阿龙急促道:“按住他左臂!固定!别让他乱动造成二次伤害!”
阿龙被苏晚照此刻散发出的气场震慑,下意识地照做,死死按住林淮扭曲的左臂。
老刀浑浊的目光落在苏晚照那双稳定、快速处理伤口的手上,又缓缓抬起,看向她沾着灰尘和点点血迹却依旧专注冷静的侧脸。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此刻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要将人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光芒。
老刀布满风霜的脸上,那紧绷的肌肉线条似乎松动了一丝。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沾满血污和铁锈的粗糙大手,稳稳地按在苏晚照正在为林淮压迫止血的手背上,用自己强悍的力量,为她提供着最坚实的支撑。
冰冷的月光穿过破败厂房的巨大空洞,惨淡地洒落在这片狼藉的修罗场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机油铁锈味弥漫在死寂的空气里。苏晚照跪在冰冷肮脏的地面,双手和老刀那布满老茧、沾满血污的手叠压在一起,死死按在林淮肋下那不断涌出暗红色血液的伤口上。粘稠温热的液体不断从指缝间渗出,浸透了她米白色的外套袖子,也染红了老刀粗糙的手背。
林淮的身体在无意识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嘴角涌出更多的血沫,脸色在金纸般的惨白中透着一丝灰败。
“撑住!林淮!看着我!看着我!”苏晚照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响在林淮耳边。她强迫自己忽略手上那可怕的温热粘腻感,忽略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镜片后的目光死死锁住林淮涣散的瞳孔,试图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老刀按在苏晚照手背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如同磐石般稳固。他那张刻满风霜和狠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暗流——暴怒、杀意,还有一种深沉的、被强行压抑的痛楚。他沉默地看着苏晚照用颤抖却坚定的手,飞快地从急救箱里拿出止血纱布、绷带,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试图堵住那仿佛生命在流逝的缺口。
阿龙、黑皮、大雷三人围在一旁,脸上挂满了血痕和瘀青,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林淮伤势的担忧。阿龙死死按着林淮那条扭曲的左臂,手背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刀…刀叔…”黑皮声音发颤,看着地上那几个生死不知的打手,“秃鹰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
老刀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剐向黑暗的厂房深处,仿佛要穿透那些冰冷的钢铁骨架,直视幕后那只阴鸷的黑手。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压抑、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善罢甘休?他敢动我老刀的人一根指头,老子就掀了他的老巢!把他和他那些见不得光的蛆虫生意,一起埋进这堆废铁里!”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和刻骨的恨意,在空旷的废钢厂里激起冰冷的回音。
这充满杀意的宣言,让阿龙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急促而尖锐的警笛声,如同撕裂夜空的利刃,骤然划破了废钢厂死寂的黑暗!
“呜——呜——呜——”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透过破败的窗户和高大的钢铁骨架缝隙,开始隐隐约约地投射进来,在冰冷的地面和墙壁上投下诡异跳动的光影。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剧变!
“警察?!”大雷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他们这些人,无论是地下拳手还是街头混混,对警笛声都有着本能的恐惧。更何况,现场一片狼藉,躺着好几个生死不知的打手!
阿龙和黑皮也慌了神,下意识地就想跑。
“慌什么!”老刀一声低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几人的躁动。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几个打手,又落在林淮惨不忍睹的伤势上,最后定格在苏晚照沾满鲜血却依旧冷静处理伤口的侧脸上。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权衡,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听着!”老刀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如子弹,“阿龙,黑皮,大雷!你们三个,立刻从后面断墙翻出去!分散走!回修车铺后面的老地方待着!没我消息,谁也不准露头!听到没有!”
“刀叔!那淮哥他……”阿龙急了。
“他留下!”老刀斩钉截铁,目光转向苏晚照,“苏姑娘,你留下!警察来了,怎么说,你懂!”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托付的意味。
阿龙三人瞬间明白了老刀的意思。苏晚照是干净的,是林淮的“同学”,她留下报警、解释现场、送林淮去医院,是最合理、也最安全的方案!而他们这些有“案底”的人,必须立刻消失,否则只会让事情更复杂,甚至可能牵连林淮!
“快走!”老刀再次低吼。
阿龙三人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生死不明的林淮,又看了一眼全身心投入急救的苏晚照,一咬牙,不再犹豫,如同三道融入黑暗的影子,迅速朝着厂房深处、被杂草掩映的一处断墙缺口奔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刺眼的红蓝光芒穿透厂房的破洞,将这片区域照得忽明忽暗。
老刀最后看了一眼林淮,目光在他惨白的脸和肩头那块被血迹染得更加刺目的虎头胎记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惜,有暴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猛地站起身,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外套在警灯的光芒下勾勒出精悍的轮廓。
“丫头,”他对着跪在地上的苏晚照,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这小子……交给你了。”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迅速没入旁边一堆巨大废弃机械的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空旷的废料区,只剩下苏晚照、重伤昏迷的林淮,以及地上那几个生死不知的打手。刺耳的警笛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红蓝光芒彻底笼罩了这片血腥的修罗场。
“里面的人!不许动!警察!”扩音器威严的喊话声穿透厂房的寂静。
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瞬间刺破黑暗,精准地锁定在场地中央!
光柱的中心,苏晚照缓缓抬起头。她脸上沾着点点血迹和灰尘,米白色的外套被林淮的鲜血染红了大片,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血雾。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镇定。她迎着刺目的强光,举起了沾满鲜血的双手,声音清晰、稳定地穿透警笛的喧嚣:
“救命!这里有人受重伤!需要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