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腥风,裹着影刃豹口器中喷出的腐肉恶臭,如同冰冷的实体,狠狠灌入云瑶的鼻腔。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她,那锋锐如刀的利爪撕裂空气的尖啸,是她意识里唯一的声音。她甚至能感觉到爪风割在脸上细微的刺痛!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心脏,冻结了四肢百骸。她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等待着那撕裂血肉的剧痛降临。

就在那淬毒的利爪即将触碰到她吹弹可破的肌肤的刹那——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原始暴戾、仿佛来自洪荒深渊的咆哮,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影刃豹凄厉的嘶吼和同伴绝望的呼喊,狠狠撞进这片血腥混乱的谷地!

那咆哮带着实质般的音浪!空气被挤压出肉眼可见的波纹!浓重的灰雾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搅动,剧烈地翻滚起来!扑向云瑶的影刃豹动作猛地一僵!那嗜血冰冷的兽瞳中,第一次浮现出本能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惊惧!不仅仅是被攻击的这头,整个混乱战场中所有的影刃豹,包括正在撕咬李锐、围攻陈默和赵铁山的,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却又清晰可辨的凝滞!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这凝滞,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但对于某些存在来说,已经足够!

一道黑影!比影刃豹更快!更蛮横!如同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云瑶左侧那片陡峭嶙峋的黑色岩壁上方,悍然扑下!目标,正是那头即将撕裂云瑶的影刃豹!

没有武器!只有一双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古铜光泽、肌肉虬结如同钢铁浇铸的臂膀!还有那破空而至、带着浓烈血腥和原始野性气息的身影!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那黑影的拳头,或者说,那裹挟着全身重量和恐怖蛮力的“撞击物”,结结实实、毫无花哨地砸在了影刃豹的侧颈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云瑶只觉得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腥味和奇异草木苦味的液体,如同瓢泼大雨般,劈头盖脸地淋了她一身!黏稠、温热、腥臭!她下意识地睁开眼,视线瞬间被一片暗红覆盖!

映入眼帘的,是让她灵魂都在震颤的一幕!

那头凶残的、几乎将她置于死地的影刃豹,此刻如同一个被巨锤砸中的破麻袋!它的头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后扭曲着,几乎贴在了脊背上!颈椎骨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得如同在耳边折断枯枝!那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狠狠掼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凄惨的弧线,重重砸在七八丈外坚硬的黑色岩壁上!

“轰隆!”

坚硬的岩壁被砸得碎石飞溅!豹子的身体在岩壁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坑,然后如同烂泥般滑落在地,四肢抽搐了一下,便彻底不动了。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小溪,从它扭曲的脖颈处汩汩涌出,迅速在身下汇聚成一滩血泊。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的谷地!

所有的厮杀,所有的嘶吼,所有的痛呼,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陈默拄着阔剑,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突然出现的、如同魔神般的身影,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那是什么力量?!徒手!一拳!轰杀了一头成年的影刃豹?!这简直是颠覆了他对力量的所有认知!即便是宗门内以力量著称的体修长老,也绝无可能做到如此轻描淡写!

赵铁山巨大的玄铁盾牌还保持着格挡的姿势,他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惊愕和凝重。那黑影扑下的瞬间,他感受到的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如同荒古凶兽般的压迫感!让他握盾的手心都渗出了冷汗!

李锐被扑倒在地上,那头撕咬他的影刃豹也停下了动作,幽绿的兽瞳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闯入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和忌惮的呜咽。孙小胖更是吓得直接瘫软在地,裤裆处一片湿热,圆脸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云瑶,这位刚刚从鬼门关前被拽回来的大小姐,整个人都懵了。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脸上、头发上、月白色的流仙裙上,糊满了粘稠腥臭的豹血,让她看起来像个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破布娃娃。她甚至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恐惧,只是睁大了那双还残留着泪光、此刻却盛满了极致震惊和茫然的美眸,死死盯着那个突然出现、背对着她、挡在她身前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形!但绝不像她见过的任何人!

他很高大,比身材魁梧的赵铁山还要高出半个头。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如同被反复锤炼过的金属,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一种近乎蛮荒的光泽。宽厚的肩膀,虬结隆起的背肌如同起伏的山峦,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一条破烂不堪、仅能勉强遮住要害的兽皮围在腰间,边缘被磨砺得如同锯齿。他赤着脚,脚掌宽大厚实,布满老茧和细小的伤痕,稳稳地踩在湿滑冰冷的岩石上,如同生了根。

最让云瑶感到窒息的是那头凌乱、如同鬃毛般肆意生长的黑发,以及那如同标枪般挺直的脊背上——那里,斜斜挎着一根……巨大的、惨白色的、一看就是某种巨型兽类大腿骨的棒子!骨棒的一端粗钝,另一端被磨砺得尖锐嶙峋,上面还沾着深褐色的陈旧血迹和碎肉!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此刻,他正微微伏低身体,背对着云瑶,面向着谷地中剩下的、被震慑住的影刃豹群。那宽阔的脊背肌肉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绷紧,充满了警惕和蓄势待发的力量感。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汗水和原始森林特有草木气息的雄性味道,霸道地钻入云瑶的鼻腔,让她一阵眩晕。

他……是谁?是人?还是……某种更可怕的化形渊兽?云瑶的脑子一片混乱,恐惧再次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让她身体僵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剩下的五头影刃豹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兽性的凶残压倒了本能的恐惧,尤其是同伴被瞬间秒杀的刺激,彻底点燃了它们的暴怒!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吼声再次响起,此起彼伏。幽绿的兽瞳死死锁定着这个突然闯入、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猎物”。

“吼!” 其中一头体型最为健硕、额头有一撮白毛的豹子似乎是头领,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似乎在发出指令。

瞬间,五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不同角度,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同时扑向了那个挡在云瑶身前的野性身影!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爪牙撕裂空气,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小心!” 陈默下意识地惊呼出声,想要上前援手,但背上的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面对五头影刃豹的围攻,那野性身影依旧背对着云瑶,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

就在豹爪即将临身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复杂的招式!只有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爆发!

“吼——!”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他猛地拧腰转身!右臂如同攻城巨锤般横扫而出!那粗壮的手臂带起一片模糊的残影,肌肉贲张到极限,青筋如同盘绕的虬龙般暴突!空气被压缩发出刺耳的爆鸣!

“砰!砰!砰!”

连续三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三头从正面和侧翼扑来的影刃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之墙!它们锋利的爪牙甚至没能在那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明显的伤痕,就被那蕴含着恐怖巨力的手臂狠狠扫中!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三头豹子惨嚎着,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岩壁或地上,筋断骨折,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这还没完!

另外两头影刃豹极其狡猾,一头贴地疾行,直取他的下盘!另一头则高高跃起,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幽光,狠狠抓向他的头颅!

野性身影似乎早有预料!他扫飞三头豹子的右臂动作未老,左腿如同巨大的石柱般猛地抬起,然后狠狠跺下!

“轰!”

脚下的坚硬岩石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数尺!一股无形的震荡波以他的脚掌为中心猛然扩散!那头贴地扑来的影刃豹首当其冲,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腹部!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被狠狠震离地面,内脏瞬间被震碎,七窍流血,瘫软在地!

同时,他空着的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格挡那抓向头颅的利爪,而是直接抓向了那头跃起影刃豹挥来的前肢!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精准而冷酷地抓住了影刃豹的前肢腕骨!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五指猛地发力!

“嗷呜——!” 影刃豹发出凄厉到不似豹类的惨嚎!它的前肢腕骨,在那恐怖的力量下,如同脆弱的枯枝,被硬生生捏得粉碎!整条前肢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但这还没结束!那野性身影眼中熔金的光芒一闪,抓着那扭曲变形的豹爪,如同抡动一个破布口袋,狠狠地将这头还在惨嚎的影刃豹朝着最后那头、刚刚发出指令的白额头领豹砸了过去!

“呜——!”

黑影呼啸!带着凄厉的风声和同伴绝望的哀嚎!

白额头领豹幽绿的瞳孔猛地收缩!它想要躲避,但那“豹弹”来得太快太猛!它只来得及偏了下头!

“砰!”

沉重的撞击声!那头被当作武器的影刃豹狠狠砸在了白额头领豹的肩胛位置!巨大的冲击力让白额头领豹发出一声痛吼,庞大的身躯被撞得踉跄后退,肩胛骨明显凹陷下去一块!而被当作武器的豹子,则如同烂泥般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彻底没了声息。

电光火石之间!五头凶残的影刃豹,非死即残!谷地中只剩下那头被砸伤的白额头领豹,它幽绿的兽瞳死死盯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喉咙里发出痛苦而愤怒的低吼,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它缓缓后退,身体微微伏低,做出了防御和随时准备逃离的姿态。

死寂再次降临。

这一次,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岩石的粉尘和灰雾的湿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那野性身影缓缓站直了身体。他背对着云瑶,熔金的眼瞳冰冷地扫过地上哀嚎挣扎的豹尸,最后落在那头唯一还站着的白额头领豹身上。那目光,如同高高在上的掠食者俯视着待宰的羔羊,带着一种漠然的、纯粹的力量压制。

白额头领豹似乎读懂了那目光中的含义。它发出一声不甘、恐惧又充满屈辱的低呜,猛地转身,拖着受伤的躯体,几个纵跃便消失在浓重的灰雾之中,再不敢回头。

威胁解除。

那野性身影这才缓缓转过身。

当他的面孔完全暴露在云瑶惊恐的视线中时,云瑶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那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

五官深邃,如同刀劈斧凿,带着一种原始而野性的俊朗。但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熔金般的色泽,瞳孔在幽暗中微微收缩,如同捕食中的猛兽,冰冷、锐利、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纯粹的警惕和审视。他的脸颊和下巴线条刚硬,覆盖着一层青色的胡茬,更添几分粗犷。额角、眉骨、甚至脸颊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疤痕,如同某种残酷的勋章,无声地诉说着无数次的生死搏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侧眉骨斜斜划下,险险擦过眼角,没入鬓角,更添几分凶悍。

此刻,这张布满凶悍疤痕的脸上,溅满了暗红色的豹血,粘稠的血珠沿着他高挺的鼻梁、刚毅的颌线缓缓滑落,滴在他赤裸的、肌肉虬结的胸膛上。浓烈的血腥味和原始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云瑶窒息。

他熔金的眼瞳,如同两盏燃烧的探照灯,直勾勾地、肆无忌惮地落在瘫坐在地上、满身血污、瑟瑟发抖的云瑶身上。那目光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只有纯粹的、野兽般的打量和……好奇?

云瑶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想尖叫,想后退,但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刚刚救了她、却又恐怖得如同深渊魔神的野人,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很沉,踩在碎石和血泊中,发出“嘎吱”、“噗嗤”的声响,如同踩在云瑶脆弱的心脏上。每一步靠近,那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和原始森林草木气息的味道就更浓郁一分。

云瑶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疯狂颤抖,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几乎要昏厥过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刚出豹口,又入狼窝!这个野人……他会不会像撕碎那些豹子一样撕碎她?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

云瑶只感觉到一股灼热的、带着粗重喘息的气息,猛地喷在了她的脸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阳光暴晒后青草的味道?

她惊恐地睁开一条眼缝。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布满血污和疤痕、近在咫尺的野性面孔!他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她面前,距离近得云瑶甚至能看清他熔金瞳孔中自己惊恐放大的倒影!他正微微歪着头,像一头嗅闻新奇猎物的猛兽,凑得很近,那高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云瑶的额头,正用力地、仔细地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云瑶吓得魂飞魄散!“啊——!” 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身体下意识地拼命向后缩去,后背紧紧抵住了冰冷的岩壁,退无可退!

她的尖叫声似乎惊扰了对方。野人熔金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不悦和烦躁,眉头紧紧皱起,那纠结的眉心和额角狰狞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更加凶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咕噜声,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

云瑶立刻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把剩下的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无声地顺着沾满血污的脸颊滚落。她像只被吓破胆的鹌鹑,缩在岩壁角落,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野人似乎对她不再发出噪音表示满意。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嗅闻”这项重要的探查工作上。他无视了云瑶的恐惧和泪水,鼻翼翕动,灼热的气息喷在云瑶的头发、脸颊、脖颈上,一路向下……那目光,更是如同探照灯般,在她沾满血污、被撕扯得有些凌乱的月白流仙裙上游移,重点停留在她手臂上那道被豹爪划破的、正缓缓渗出血丝的伤口上。

云瑶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被一个陌生、野性、满身血腥的男人如此近距离地、像检查货物一样嗅闻审视,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感几乎要将她逼疯!她紧紧闭着眼,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野人盯着那道伤口看了几秒,熔金的眼瞳里似乎闪过一丝……困惑?然后,在云瑶惊恐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做出了一个让云瑶大脑瞬间空白、灵魂出窍的动作!

他伸出了舌头!

那是一条……健康的、带着粉红色泽、却绝对算不上干净的舌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草屑的碎末!

他低下头,凑近云瑶手臂上那道并不算深的划痕,然后……伸出舌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如同野兽舔舐幼崽伤口般的专注神情,轻轻地、试探性地舔了一下!

“啊——!!!!”

这一次,云瑶再也控制不住了!极致的惊恐、羞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彻底冲垮了她的理智!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同时,那只没受伤的手,完全是本能地、带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狠狠朝着近在咫尺的野人脸颊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这片死寂的谷地里显得格外刺耳!

时间,再次凝固了。

陈默、赵铁山、李锐、甚至瘫软在地的孙小胖,全都目瞪口呆,石化在原地!他们看到了什么?!云师妹……扇了这个刚刚徒手撕碎一群影刃豹的恐怖野人一耳光?!

云瑶自己也懵了。她看着自己停在半空、微微发麻的手掌,再看看眼前那个被她扇得微微偏过头、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红肿五指印的野人,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在疯狂蔓延!完了!死定了!她居然打了他?!他会不会像撕豹子一样把她撕了?!

野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回头。熔金的眼瞳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了云瑶。那目光里,最初的困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清晰的、如同被挑衅的凶兽般的暴怒!冰冷、锐利、充满了实质性的杀意!他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那道斜贯眉骨的疤痕似乎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狰狞!

他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低沉、压抑、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咆哮!那声音充满了警告和极度的不耐烦!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将云瑶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云瑶吓得魂飞天外!巨大的恐惧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她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狂暴攻击并没有到来。

野人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用那双燃烧着暴怒火焰的熔金眼瞳死死瞪着云瑶,胸膛剧烈起伏,发出沉重的、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他似乎在进行某种激烈的思想斗争,是立刻捏死这个胆敢冒犯他的“弱小猎物”,还是……

最终,那股纯粹的暴怒似乎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本能压了下去——对这片区域的不安感。他熔金的眼瞳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灰雾和黑色的岩壁,又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豹尸和浓郁的血腥气,眉头紧紧皱起。这里太暴露了,血腥味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他不再看吓得几乎休克的云瑶,猛地转身,几步走到之前被他随手丢在地上的那根巨大的惨白色兽骨棒旁,弯腰捡起,扛在肩上。然后,他再次走到云瑶面前。

这一次,云瑶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了,只能绝望地看着他。

野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猛地弯下腰,动作粗鲁得如同抓取一件物品,一只手臂穿过云瑶的腿弯,另一只手臂揽住她的后背(完全无视了她手臂上的伤口和可能存在的疼痛),像扛起一袋粮食那样,将她整个人轻而易举地扛在了自己宽阔、布满汗水和血污的肩头上!

“啊!” 突如其来的悬空和颠倒让云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的脸被迫贴在他汗津津、布满疤痕和血迹、散发着浓烈雄性气息的脊背上,视线里只有他古铜色的、肌肉虬结的后背和那根随着他走动而晃动的巨大骨棒。

“放开云师妹!” 陈默强忍着剧痛,挣扎着想冲过来。

野人熔金的眼瞳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让陈默的动作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是警告!赤裸裸的、带着死亡威胁的警告!

野人不再理会他们,扛着还在徒劳挣扎、发出微弱呜咽的云瑶,迈开大步,朝着灰雾弥漫的来路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他的脚步沉重而稳健,每一步都踏碎岩石,留下清晰的脚印,很快便消失在浓重的、如同活物般翻滚的灰雾之中。

只留下谷地中四个惊魂未定、满身是伤的青岚宗弟子,以及满地狼藉的豹尸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云…云师妹……” 孙小胖看着野人消失的方向,终于哭出了声,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大的恐惧。

陈默拄着阔剑,脸色铁青,背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更大一片衣襟。他看着野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于那恐怖的力量,后怕于云瑶被掳走的后果,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那个野人,究竟是什么?他带走云师妹要做什么?

而此刻,被当作“猎物”扛走的云瑶,意识在极度的惊恐、颠簸和浓烈的雄性气息冲击下,终于彻底陷入了黑暗。在昏迷前最后一刻,她模糊地感觉到,扛着她的这个野人,似乎……在奔跑?而且速度极快?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枝叶被粗暴撞开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云瑶的意识在冰冷和潮湿的触感中,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水面。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一片模糊,脑袋昏沉得如同灌了铅。

首先感受到的,是冰冷。身下是坚硬、带着湿气的岩石,寒意透过薄薄的、早已被血污浸透又被撕破的流仙裙,直往骨头缝里钻。然后是痛。手臂上被豹爪划伤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肩膀和后背因为之前的撞击和拖拽也酸痛难忍。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唔…” 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溢出。

这细微的声响,立刻引来了“关注”。

一股灼热的、带着粗重喘息的气息猛地喷在了她的脸上!

云瑶的瞳孔瞬间放大!模糊的视线瞬间聚焦!

一张布满血污、疤痕狰狞、熔金眼瞳正一眨不眨盯着她的野性面孔,近在咫尺!

“啊!” 云瑶吓得心脏骤停,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是那个野人!他还在!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挡了大半,只有几缕惨淡的天光艰难地透射进来,勉强照亮洞内。洞壁是湿冷的黑色岩石,布满青苔和水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泥土味、苔藓的腥味,还有……那个野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气息。地上铺着一些干枯的苔藓和树叶,她就躺在这简陋的“床铺”上。

野人似乎对她剧烈的反应很不满,眉头又皱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在警告她安静。但他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凑上来嗅闻,只是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熔金的眼瞳依旧牢牢锁定着她,充满了警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云瑶吓得死死捂住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蜷缩在冰冷的岩壁角落,像只受惊的小兽,惊恐地看着这个将自己掳来的“野人”。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野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确认这个“猎物”没有逃跑或者攻击的能力。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云瑶手臂上那道划痕上。伤口不算深,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边缘有些红肿,渗出的血丝已经干涸发暗。

云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又要看伤口了?!他不会又要……

果然!野人站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

“别…别过来!” 云瑶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身体拼命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岩壁里。

野人无视了她的哀求,几步就走到她面前蹲下。他熔金的眼瞳盯着那道伤口,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云瑶再次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伸出手——那只沾满血污、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指关节粗大如同铁锤的大手,探向云瑶的手臂!

云瑶吓得闭上眼睛,等待着被触碰的恶心和恐惧。

然而,预想中的粗糙触感并没有传来。她感觉到那只大手并没有直接触碰她的伤口,而是……小心翼翼地、用一种近乎笨拙的轻柔力道,将她破烂的、沾染血污的衣袖,一点点地向上捋起?

动作很生疏,甚至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好几次差点扯到伤口,让云瑶痛得直抽冷气。但他似乎真的在努力避免碰到她的伤口,只是想把衣袖卷上去,露出完整的伤口?

云瑶惊疑不定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凶悍野人正低着头,皱着眉,一脸严肃(或者说,是野性专注)地跟她的衣袖较劲。那画面……诡异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诞感。他熔金的眼瞳里,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和纯粹的野性,反而多了一丝……困惑和认真?就像一头猛兽在面对一个从未见过的、脆弱易碎的物品,不知该如何下手。

好不容易,他才把云瑶的衣袖捋到了手肘上方,露出了那道不算长、但红肿明显的划痕。他看着那道伤口,又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和泥垢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在自己腰间的破烂兽皮上用力擦了擦手,试图擦掉一些污垢,但效果甚微。

然后,他又做出了一个让云瑶差点再次尖叫的举动!

他再次低头,凑近了云瑶手臂上的伤口!灼热的呼吸再次喷在敏感的肌肤上!

“不要!” 云瑶惊恐地想要抽回手臂,却被对方一只大手牢牢按住手腕!那力量大得惊人,如同铁箍,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就在云瑶绝望地以为他又要舔舐的时候,野人却只是凑得很近,鼻翼翕动,非常仔细地嗅了嗅那道伤口。他的表情很严肃,像是在分辩着什么。片刻之后,他似乎确认了什么,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

他松开钳制云瑶手腕的手(那力道消失得让云瑶手腕一阵发麻),然后站起身,走到山洞的一角。

云瑶这才发现,山洞角落里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几块边缘锋利的燧石片、一些晒干的、形态各异的草药(散发着浓烈的苦腥味)、几根坚韧的兽筋、甚至还有几颗颜色暗淡、形状不规则的野兽獠牙。

野人在那堆草药里翻找了一下,挑出几片边缘带着锯齿的暗紫色叶子和一小截深褐色的、带着毛刺的根茎。他拿着这些东西走到云瑶面前,再次蹲下。

云瑶惊恐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只见野人将那片暗紫色的叶子塞进自己嘴里,用力地咀嚼起来。他咀嚼得很用力,腮帮子高高鼓起,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着那叶子强烈的辛辣苦涩味道。很快,他吐出一团深紫色的、黏糊糊的、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糊状物在掌心。

然后,他又拿起那截深褐色的根茎,用锋利的燧石片刮下一些粉末,混入那团紫色的糊糊里。那粉末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清凉气息,稍稍冲淡了紫色糊糊的辛辣。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看向云瑶手臂上的伤口,然后,伸出了沾满紫色糊糊的手指!

“你…你要干什么?!” 云瑶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拼命想把手缩回来。

野人再次用眼神警告了她一下(那熔金的瞳孔让云瑶瞬间噤声),然后用一种极其笨拙、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动作,用他那沾满紫色糊糊的手指,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将那团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糊状物,涂抹在云瑶手臂的伤口上!

“嘶——!”

当那辛辣冰凉的糊糊接触到伤口的瞬间,一股如同无数钢针扎刺、又如同烈火灼烧般的剧痛猛地传来!云瑶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瞬间飙了出来!这比被豹子抓伤还要痛十倍!

“好痛!拿开!快拿开!” 云瑶痛得浑身发抖,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

但野人却死死按住她的手臂,熔金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他似乎认为这是必要的程序,无视了云瑶的痛呼和泪水,继续用他那笨拙的手指,将更多的药糊涂抹在伤口上,确保每一寸红肿的地方都被覆盖。

那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云瑶的神经。她痛得浑身冷汗直冒,小脸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一脸严肃、认真给她涂抹“毒药”的野人,巨大的委屈、愤怒、恐惧和剧痛交织在一起,让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在这小小的山洞里回荡,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野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高亢的哭声吓了一跳!他涂抹药糊的动作猛地顿住,熔金的眼瞳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撕心裂肺、满脸泪水和鼻涕、毫无形象可言的“弱小猎物”,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他喉咙里发出几声困惑的咕噜声,像是想让她停止哭泣,但那声音在云瑶的哭声中显得如此微弱。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如同鬃毛般的乱发,又看了看自己沾满紫色药糊的手,再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云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最终,他似乎放弃了让她闭嘴的努力。只是皱着眉头,加快了涂抹的速度,草草将剩下的药糊抹在伤口边缘,然后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般,迅速收回了手。他站起身,走到山洞的另一边,离云瑶远远地坐下,背对着她,拿起他那根巨大的兽骨棒,开始用一块燧石“嚓嚓”地打磨着骨棒尖锐的一端,发出单调刺耳的声响。

似乎这样,就能隔绝掉身后那烦人的、永无止境的哭声。

云瑶依旧在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肝肠寸断。手臂上的剧痛还在持续,火辣辣又带着冰凉的麻痹感。但更让她绝望的,是眼前这个无法沟通、行为诡异、力量恐怖、又强行把她掳到这个鬼地方的野人!她该怎么办?陈师兄他们怎么样了?她还能活着离开这个该死的万兽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