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吟”那空灵悲怆的歌声还在浓雾中幽幽飘荡,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每个人的神经。根叔蜷缩在冰冷的黑泥里,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仿佛灵魂已被那歌声撕裂。黑水河沉闷的拖拽水声从雾霭深处传来,更添压抑。
刻着“擅入者永溺”的残破石碑,如同地狱的界碑,矗立在那个被藤蔓半掩的幽暗洞口前。洞口黑黢黢的,散发出一股混合着陈年尘土、腐朽木料和更深沉霉烂味道的阴冷气息。雨水顺着洞口上方的岩壁淌下,形成一道浑浊的水帘。
“祠堂……祠堂里面……有东西在哭……”苏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想起了那个地质队幸存者崩溃前的呓语。眼前的洞口,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不能待在外面!”雷刚低吼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身后翻涌的浓雾和水声传来的方向,“那些东西可能还在追!歌声也可能引来别的!”他手中的砍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林薇蹲在根叔身边,迅速检查了他的瞳孔和脉搏。“急性应激障碍,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必须带他离开开放环境。”她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快了几分。她拿出一个注射器,快速给根叔注射了一针镇静剂。
歌声带来的精神压力和潜在的水猴子威胁,让进入祠堂成了唯一的选择,尽管那里面可能同样凶险万分。
“阿哲!照明!”陈默果断下令,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嘶哑。他心中也充满了对祠堂的恐惧,但更清楚暴露在外的危险。
“好……好的!”阿哲手忙脚乱地从装备包里翻出几支强光手电筒分给大家。他自己则拿出一个头戴式矿灯戴好,又调试了一下挂在胸前的运动相机——虽然恐惧,但记者的本能似乎压倒了恐惧,他想记录下一切。
雷刚打头阵,一手持刀,一手拿着强光手电,光束刺破洞口的黑暗。陈默和林薇一左一右架起被注射了镇静剂、意识模糊仍在喃喃自语的根叔。苏瞳和阿哲紧随其后。
刚一踏入洞口,一股阴冷刺骨、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寒气瞬间包裹了众人,与外面暴雨的湿冷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森。防毒面罩隔绝了大部分气味,但那股陈腐的霉烂味似乎能渗透进来。
强光手电的光柱在狭窄、向下倾斜的甬道中晃动。甬道开凿在黑色岩层中,岩壁湿漉漉的,布满滑腻的深绿色苔藓。脚下是湿滑的、向下延伸的石阶,石缝里积着浅浅的、散发腥气的黑水。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异常清晰。
甬道不长,很快便向下通入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几道光柱同时向四周扫去。
光线所及之处,瞬间勾勒出一片令人窒息的恐怖景象!
这是一个依山体开凿的巨大洞窟,顶部呈不规则的穹窿状,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中。洞窟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用黑色条石垒砌的方形石台,石台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怪异的符文和图案——与陈默那份古籍上的符号如出一辙!石台边缘,残留着大片大片深褐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污渍,如同泼洒的墨,散发出浓重到几乎实质化的血腥气!即使隔着面罩,那股铁锈般的腥味也直冲脑门!
“祭……祭坛……”苏瞳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她手中的摄像机镜头颤抖地对准石台,“活祭的地方……”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洞窟的岩壁。
岩壁并非天然,而是被人工开凿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壁龛!每一个壁龛里,都矗立着一尊尊形态扭曲、狰狞可怖的神像!
这些神像材质似石似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深绿色苔藓和滑腻的菌膜,如同披着一层腐烂的皮肤。它们有的青面獠牙,怒目圆睁;有的身形佝偻,布满瘤节;有的生着鱼尾鳞片,手持钢叉;有的则是多头多臂,面容扭曲痛苦……所有的神像都透着一股非人的邪异和怨毒,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带着千年的诅咒。它们密密麻麻,布满四周岩壁,如同地狱的狱卒,拱卫着中央那血腥的祭坛!
“这……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阿哲的声音带着哭腔,矿灯的光柱扫过一尊尊邪神像,吓得他差点把手电扔掉。
林薇的目光也凝固在那些神像上,她手中的强光手电仔细扫过一尊靠近入口的、形似巨大蟾蜍的神像。在那滑腻的苔藓覆盖下,神像一只突出的石质眼球上,似乎……极其轻微地反光了一下?像是湿润的活物!林薇心头猛地一跳,迅速将光束移开,再照回去时,那反光又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
就在这时,被架着的根叔似乎被强光刺激,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林薇立刻收回目光,专注于搀扶他。
“看那边!”苏瞳的手电光柱指向祭坛后方岩壁的角落。
那里有一扇紧闭的、厚重的石门。石门同样被苔藓覆盖,但隐约能看出雕刻着复杂的纹路。石门旁边,靠着岩壁,蜷缩着几具早已白骨化的骸骨!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烂光,但其中一具骸骨的手骨,还死死攥着一个老式的、锈迹斑斑的……地质锤!骸骨旁边,散落着几个同样锈蚀的氧气瓶残骸和破损的防水背包!
“地质勘探队!”陈默心中一凛,这印证了苏瞳的情报!他们果然来过祠堂,并死在了这里!死因是什么?是触犯了诅咒?还是……
“呜呜……呜呜呜……”
突然!
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哭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洞窟中响起!
不是之前那招魂的“锁龙吟”,而是更加压抑、更加绝望、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的女子低泣声!声音飘忽不定,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时而在头顶的黑暗穹窿中,时而又仿佛贴着后背传来!
“啊!”阿哲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手电差点脱手,光束在神像狰狞的面孔上疯狂乱晃!
“谁?!”雷刚暴喝一声,猛地转身,手中砍刀和手电光束如利剑般刺向哭声传来的方向——那是一片未被光照亮的、堆满坍塌碎石和腐朽木料的角落。
光束所及,只有湿漉漉的岩壁和散乱的碎石,空无一物!
但那低低的、绝望的女子哭泣声,却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清晰,更加悲伤,仿佛带着无尽的怨念和痛苦,在这充满邪神像和血腥祭坛的洞窟中幽幽回荡!
“在上面!声音在上面!”苏瞳猛地抬头,将光束射向洞窟顶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光束刺破黑暗,隐约照亮了穹顶粗糙的岩壁。就在光束边缘扫过的一刹那——
一张巨大的、惨白的、扭曲的女人脸庞,如同浮雕般紧贴在穹顶的岩石上!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个空洞漆黑的眼窝,正直勾勾地“俯视”着下方!一条湿漉漉的、如同水草般的黑色长发,从脸侧垂落下来!
“鬼啊——!”阿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光束猛地一晃,那张惨白的巨脸瞬间隐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那绝望的女子哭泣声,却依然在洞窟中萦绕不去,如同跗骨之蛆!
“是……是幻觉吗?林医生?是不是那毒气又……”苏瞳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抖得厉害。
林薇的脸色在头灯照耀下显得异常苍白。她迅速拿出之前的空气检测仪。屏幕显示VOC浓度依然存在,但并未达到之前致幻的峰值!她抬头望向那片重归黑暗的穹顶,琥珀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握着检测仪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科学仪器……无法解释!
“呜……小囡……阿囡……” 就在这时,被镇静剂压制、意识模糊的根叔,在听到那持续不断的女子哭泣声后,竟然挣扎着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却充满了无尽悲痛的呓语!浑浊的眼泪再次从他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
陈默的心脏狂跳,他猛地意识到什么,目光死死盯向祭坛后方那扇紧闭的、布满苔藓的厚重石门!
哭声……似乎就是从石门后面传来的!
而那石门,是这里唯一的、更深邃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