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方传来的女子哭泣声,如同无形的钩索,死死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那声音里的绝望与悲痛,与根叔破碎的“小囡……阿囡……”呓语交织在一起,在这充满邪神像与血腥祭坛的祠堂里,形成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悲怆共鸣。
根叔在镇静剂和林薇的搀扶下,身体仍在剧烈颤抖,浑浊的眼泪混合着污泥不断淌下,口中反复呢喃着那个名字,仿佛灵魂正在被这哭声凌迟。阿哲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岩壁,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得像只受惊的虾米。苏瞳脸色惨白,摄像机镜头无力地垂着,再也没了拍摄的勇气,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石门,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强烈吸引的茫然。
穹顶之上,那惨白巨脸消失的黑暗深处,死寂一片,仿佛刚才的惊鸿一瞥只是集体幻觉。但那持续不断的、清晰的女子哭泣声,却像冰冷的针,不断刺穿着祠堂内凝滞的空气。
“哭声……是从门后传来的。”陈默的声音嘶哑,打破了压抑的寂静。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悲悯,目光死死锁住那扇布满滑腻苔藓的厚重石门。这是唯一的线索,也是唯一的通道!无论是为了寻找哭声的源头,还是探寻落水村的真相,都必须打开它!
“雷刚!”陈默低喝。
雷刚早已行动。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几步跨到石门前,将强光手电交给陈默,双手抵住冰冷湿滑的石门表面。他全身肌肉贲张,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吼,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嘎吱——嘎嘎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岩石摩擦骨骼的刺耳声响在洞窟中炸开!厚重的石门在雷刚恐怖的蛮力下,极其艰难地向内移动了一丝缝隙!一股更加阴冷、更加陈腐、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更深沉死亡气息的寒风,瞬间从缝隙中汹涌而出!
“帮忙!”陈默立刻上前,和苏瞳一起顶住石门另一侧。林薇迅速将意识模糊的根叔安置在远离石门的安全角落,也加入了推门的行列。阿哲咬了咬牙,挣扎着爬起来,用他并不强壮的身体顶了上去。
“一!二!三!用力——!”
在五人合力之下,伴随着刺耳欲聋的摩擦声和簌簌落下的苔藓碎屑,沉重的石门终于被推开了一道足以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呜——!”
就在石门开启的瞬间!
那一直萦绕不绝的、绝望的女子哭泣声……戛然而止!
祠堂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在疯狂鼓噪!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比刚才的哭声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仿佛门后的东西……知道他们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千年尘埃、腐烂棺木、阴湿泥土和某种……铁锈般淡淡血腥气的味道,从门后的黑暗中扑面而来,冰冷刺骨。
雷刚第一个侧身挤了进去,手中的强光手电如同利剑般刺破门后的黑暗。陈默紧随其后,然后是林薇、苏瞳,阿哲犹豫了一下,也咬牙跟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更加幽深、更加狭窄的向下墓道!
墓道开凿在更加坚硬的黑色岩层中,岩壁光滑湿冷,覆盖着薄薄一层滑腻的黑色水膜。脚下的石阶磨损严重,湿滑异常,同样覆盖着那层诡异的黑水,深不见底地向下延伸,没入浓重的黑暗。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强光手电的光柱在这里显得异常微弱,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光线仿佛被周围的黑暗贪婪地吞噬着。
墓道两旁的岩壁上,不再是祠堂里的邪神壁龛,而是刻满了密密麻麻、更加古老、更加扭曲怪异的浮雕!
这些浮雕线条粗犷狰狞,描绘着难以理解的场景:无数扭曲痛苦的人形被投入沸腾的巨鼎;长着鱼头人身或蛇尾的怪物在浑浊的水中翻腾咆哮;巨大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阴影缠绕着沉没的村落;还有那倒悬的、由无数螺旋线条构成的巨眼符号——与陈默古籍上的符号一模一样!——悬浮在画面的最高处,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苦难与混乱!
“这……这都是什么……”苏瞳的声音带着颤抖,手电光扫过那些令人极度不适的浮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些浮雕描绘的,远比祠堂壁龛里的神像更加原始、更加疯狂!
“影墟……”陈默喃喃自语,心脏狂跳。古籍上晦涩的文字描述,此刻似乎在这些浮雕上找到了对应!那些被投入巨鼎的、扭曲的人形……难道就是活祭?
林薇的手电光则仔细扫过浮雕的细节,尤其是那些象征水和漩涡的线条,以及描绘浑浊水域中翻腾怪物的部分,眉头紧锁,似乎在寻找某种自然现象的解释依据。
突然!
“看这里!”阿哲的声音带着惊疑响起。他指着前方墓道左侧的岩壁下方。
只见在光滑湿冷的岩壁与覆盖着黑水的石阶交界处,赫然散落着几块碎裂的、颜色惨白的……人骨!骨头很细碎,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碾断。而在骨头旁边的黑色水膜上,漂浮着几缕湿漉漉的、纠缠在一起的……黑色长发!
这景象,瞬间让人联想到穹顶上那张一闪而逝的惨白巨脸!
“是……是那个……”阿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瞳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手电仔细照着那些碎骨和头发,声音发颤:“不……不像新的……骨头风化得很严重……头发也……”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后方墓道口、意识模糊的根叔,在听到“黑色长发”几个字时,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他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阿哲手电光照亮的那几缕漂浮的黑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无法言喻的疯狂!
“头……头发……阿囡的头发……被……被拖走了……”他破碎地嘶喊着,泪水汹涌,“就在……就在前面……滩上……祭……祭了……”
祭了?!锁龙滩?!
根叔的话如同惊雷在墓道中炸响!陈默瞬间将穹顶巨脸、女子哭声、黑色长发、根叔的“小囡/阿囡”以及……锁龙滩的活祭传说串联了起来!一个极其可怕、令人心碎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根叔,你说清楚!阿囡是谁?是不是在锁龙滩……”陈默急切地追问。
但根叔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一歪,再次陷入昏迷般的呓语状态,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线索再次中断!但指向却更加清晰——锁龙滩!一切的源头和终点!
队伍在沉重的气氛中继续向下。墓道仿佛没有尽头,不断向下延伸,坡度越来越陡,湿滑的黑水几乎没过了脚面,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两侧墙壁上那些疯狂扭曲的浮雕在微弱光线下如同群魔乱舞,无声地诉说着古老的恐怖。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带路的雷刚突然停下脚步,手电光柱凝固在前方。
“到头了。”雷刚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墓道中回荡。
众人挤上前。只见墓道在前方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入口。但入口处,并非空无一物。
一尊巨大的、蹲伏姿态的石雕异兽,如同守墓者般,堵在入口的正中央!
这石兽造型狰狞,似鳄非鳄,似蜥非蜥,浑身覆盖着粗糙嶙峋的鳞甲纹路,布满利齿的巨口大张着,仿佛要吞噬一切闯入者。石兽表面同样覆盖着湿滑的黑色水膜,在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石兽那双拳头大小的、用某种暗红色矿石镶嵌而成的眼睛!
那双眼珠并非死物,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竟隐隐流转着一种极其妖异、仿佛有生命般的暗红色光芒!光芒并不明亮,却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邪恶感,如同凝固的血液在缓缓流动!被这双眼睛“注视”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恶意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这……这眼睛……”阿哲的声音带着哭腔,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敢直视。
“血玉髓?还是……”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矿石。
陈默则死死盯着那双流转着暗红血光的兽眼,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双眼睛……这邪恶的光芒……与周衍手杖杖头上镶嵌的那块温润内敛的黑色玉石,以及古籍上那蠕动的邪眼符号,隐隐透着某种同源的、令人不安的邪恶气息!
这绝非普通的装饰!
而就在石兽蹲伏的粗壮后腿旁,墓道湿滑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块破碎的、刻有扭曲符文的黑色石板碎片。碎片上,沾染着几滴极其新鲜、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血迹?!有人刚刚来过这里?!或者……有东西受伤了?!
雷刚眼神一厉,立刻蹲下身,用匕首尖小心翼翼挑起一点血迹。血迹粘稠,带着体温般的微热。
“新鲜的!”雷刚的声音如同寒冰,“不超过一小时!”
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墓道!他们不是唯一的探索者!
那双流转着暗红血光的石兽之眼,仿佛带着无尽的嘲弄和恶意,冷冷地“注视”着这群闯入者。前方的黑暗入口,如同通往更加凶险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