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时,凌烬正把军刺送进一只变异犬的眼眶。
粘稠的墨绿色汁液溅在他脸上,带着腐肉特有的腥甜。他喘着粗气,喉咙里像是塞了团烧红的棉絮——这是辐射区独有的灼烧感,意味着他的时间不多了。
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是另一只变异体撞塌了废弃医院的承重墙。凌烬回头的瞬间,看见钢筋水泥的阴影里,那东西长满倒刺的尾巴正朝他甩来。
视野陷入黑暗前,他最后想起的是林薇的脸。十七岁的少女抱着半袋过期饼干,在防空洞的角落里对他笑,说:“哥,等雨停了,我们去看日出吧。”
那之后的第三个雨季,她成了变异体的口粮。
……
“嘀嗒。”
轻微的声响钻进耳朵。
凌烬猛地睁开眼。
不是变异体嘶吼,不是辐射警报,是……闹钟?
他僵在原地,指尖的触感陌生又熟悉——不是军刺粗糙的防滑纹,而是纯棉床单的柔软。鼻尖萦绕的也不是消毒水和腐臭,是窗外飘进来的、带着晚香玉味道的夜风。
墙上的电子钟亮着荧光:6月15日,23:47。
凌烬猛地坐起身,撞翻了床头的玻璃杯。
“啪嚓”一声脆响,水渍在地板上漫开。他却顾不上去擦,疯了似的扑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没有猩红的天幕,没有悬浮的辐射尘,更没有在楼宇间穿梭的变异体。
只有万家灯火在夜色里流淌,远处街道传来汽车鸣笛,甚至能看见楼下便利店的招牌还亮着暖黄色的光。
他颤抖着摸向口袋,掏出的不是压缩饼干和应急灯,是一部屏幕裂了道缝的智能手机。日期清晰地显示着:2075年6月15日。
距离那颗代号“普罗米修斯”的陨石撞击东半球,还有整整七十二小时。
凌烬扶着窗框滑坐在地,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他抬手按在自己的左胸,那里没有贯穿伤留下的狰狞疤痕,只有温热的皮肤下,鲜活有力的搏动。
重生了。
他竟然……重生了。
三年废土挣扎,七百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最后在辐射区耗尽最后一口气的自己,竟然回到了末世降临前的最后三天。
“哥?你咋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凌烬猛地抬头,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这个声音。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口,拉开门的瞬间,撞进一双带着惺忪睡意的杏眼。
林薇穿着小熊图案的睡衣,头发乱糟糟地翘着,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你刚才摔东西了?做噩梦啦?”
少女脸上没有防空洞的污垢,没有饥饿留下的蜡黄,更没有被变异体撕碎时的惊恐。她只是个普通的、有点馋嘴的十七岁女孩,会在半夜偷偷溜进哥哥房间找吃的。
凌烬盯着她看了足足半分钟,突然伸手把她死死抱住。
“哥?!”林薇被勒得闷哼一声,手里的巧克力掉在地上,“你干嘛啊……”
“没什么。”凌烬的声音哑得厉害,他把脸埋在妹妹发顶,贪婪地呼吸着那股洗发水的清香,眼眶烫得发疼,“就是……做了个很不好的梦。”
梦里,他没能抓住她的手。
梦里,他看着她消失在潮水般的变异体里,只能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林薇被他抱得发慌,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多大的人了还怕噩梦啊……是不是最近加班太累了?要不明天请个假?”
凌烬慢慢松开手,指尖划过她的脸颊,确认这不是幻觉。他捡起地上的巧克力,擦掉灰递回去,声音平静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请假。”
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眼神一点点冷硬下来,像是淬了冰的钢铁。
“从明天起,我们有很多事要做。”
七十二小时。
足够他把所有失去的,都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