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干道上的风带着铁锈味，卷着几片枯黄的菜叶滚过路面。凌烬走在最前面，剔骨刀的寒光在晨光里若隐若现，他紧盯着前方十字路口游荡的变异体——那是三只普通腐尸，动作迟缓，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对他们这队“活物”似乎尚未察觉。
“绕开它们。”凌烬压低声音，示意张奶奶和林薇贴紧墙边。他记得这条路直通罐头厂，按正常速度，中午就能抵达。可脚下的水泥地突然轻微震颤起来，像有重型卡车碾过，却又带着一种沉闷的、有节奏的搏动声。
三只腐尸像是被什么惊扰，猛地抬起头，溃烂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竟一反常态地转身就逃。可没跑出两步，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的写字楼里砸出来，带着腥风重重落在地上，震得周围的碎玻璃都跳了起来。
那是一只从未见过的怪物。它的躯干像被水泡发的巨熊，却长着六条布满黏液的节肢，每一步落下都在地面砸出浅坑；头颅是扭曲的人形，双眼的位置只剩两个黑洞，黑洞里淌着暗红色的黏液，一张裂到耳根的嘴里，密密麻麻全是倒钩状的牙齿。
“是‘畸变体’！”张奶奶的声音发颤，手里的钢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上一世……我在市中心见过一次，整个小队都没活下来！”
畸变体显然盯上了他们，黑洞洞的眼眶转向这边，喉咙里发出类似高压锅排气的嘶鸣声。它猛地弓起身子，六条节肢同时发力，像颗炮弹般扑过来。凌烬反应极快，拽着林薇往旁边的小巷扑去，张奶奶也连滚带爬地躲开——刚才他们站着的地方，水泥地已经被踩出一个半米深的大坑。
“快跑！”凌烬嘶吼着，推林薇往前冲。可畸变体的速度远超想象，它庞大的身躯竟异常灵活，几下就堵住了巷口，节肢重重砸在两侧的墙壁上，砖石飞溅，小巷的顶部开始簌簌掉灰。
林薇被掉落的碎块砸中肩膀，疼得闷哼一声，手里的画具盒掉在地上，水彩笔撒了一地。那些鲜艳的红、黄、蓝在灰暗的巷子里格外刺眼，畸变体的动作顿了顿，似乎被这些颜色吸引，但仅仅一瞬，它就再次发起攻击，一条节肢带着风声扫向林薇。
“小心！”凌烬想也没想，扑过去将林薇推开。节肢擦着他的后背扫过，带起一片血花，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像个破布娃娃般被甩出去，撞在墙上又滑落在地，嘴里涌出腥甜的血沫。
“凌烬哥！”林薇哭喊着想去扶他，却被张奶奶死死按住。
畸变体一步步逼近倒地的凌烬，黑洞洞的眼眶里似乎透出贪婪的光。它低下头，腥臭的气息几乎要将人熏晕，那条沾着血肉的节肢缓缓抬起，眼看就要落下。
凌烬躺在地上，后背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视线开始模糊。他看到林薇惊恐的脸，看到张奶奶紧咬的牙关，看到畸变体那张扭曲的脸——上一世被怪物撕碎的剧痛、同伴临死前的惨叫、这一路挣扎求生的疲惫，所有的画面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我不能死……”他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的裂缝里，“他们也不能……”
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流突然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碎裂、燃烧。他的眼睛里开始泛起金色的光，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瞳孔深处迸发出来。
“嗬——！”凌烬猛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
天空中，原本蒙蒙亮的云层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裂痕从云层深处蔓延开，像有只无形的巨手正将天幕生生撕裂。裂痕中透出刺目的光，照在凌烬身上，他的身体周围竟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如同燃烧的火焰。
畸变体似乎感受到了恐惧，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嘶鸣。但已经晚了——凌烬抬手，不是握着刀，而是五指张开，朝着畸变体的方向虚空一握。
那道撕裂天空的金色裂痕中，骤然降下一道光柱，精准地砸在畸变体身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庞大的身躯像被投入熔炉的冰块，瞬间消融，连一丝灰烬都没留下。
光柱散去，天空的裂痕却并未消失，依旧横亘在那里，如同神明睁开的眼睛。
凌烬保持着抬手的姿势，身体周围的金光迅速褪去。他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又抬头望向那道裂痕，意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凌烬！”
“小烬！”
张奶奶和林薇慌忙扑过去，林薇颤抖着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只是晕过去了。她抬头看向天空那道诡异的裂痕，又低头看了看昏迷的凌烬，突然想起刚才那道金色光柱，想起他眼睛里的金光，心脏“砰砰”直跳。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凌烬不一样了。
巷口的风还在吹，卷起地上的水彩笔，吹向远方。天空的裂痕在晨光中渐渐变淡，却在三人的心底，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林薇背起凌烬，张奶奶捡起钢筋和行李箱，她们必须在更多怪物被吸引过来之前离开这里。
昏迷的凌烬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梦。他不会知道，这道撕裂天空的裂痕，不仅终结了眼前的危机，更在这个绝望的末世里，撕开了一道名为“希望”的缝隙。
她们的逃亡之路，从这一刻起，驶向了无人知晓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