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肩膀被凌烬的体重压得发麻,肩胛骨像要裂开。张奶奶推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滚轮碾过碎石路的“咯噔”声,在寂静的工业区里格外突兀。远处的罐头厂轮廓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锈色,铁皮厂房的烟囱歪斜地指向天空,那道尚未完全消散的金色裂痕,正悬在厂房上空,像道不祥的印记。
“还有两里地。”张奶奶抹了把汗,钢筋在手里转了半圈,“那厂子以前是军用罐头供应商,围墙砌得比银行金库还厚,上一世不少人把那儿当临时据点。”
凌烬在她背上动了动,喉咙里溢出模糊的呻吟。林薇立刻停下脚步,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像是有团火在皮肤下游动。他后颈的皮肤下,那些金色纹路又开始隐隐发光,随着呼吸轻轻搏动,像条苏醒的小蛇。
就在这时,前方的岔路口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锐响。三只腐尸蹒跚着走出来,它们的胸腔里插着锈蚀的钢筋,腹腔却鼓鼓囊囊,显然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撑大的。更骇人的是,腐尸身后跟着一头畸变体——体型比第七章遇到的那只小了一圈,却长着两对蝙蝠般的膜翼,膜翼上布满血丝,煽动时带起浓烈的尸臭。
“是‘飞翼畸变体’!”张奶奶的声音劈了叉,拽着林薇往旁边的废料堆躲,“它能喷酸液,膜翼硬得像钢板,上一世我亲眼见它撕碎了直升机的螺旋桨!”
飞翼畸变体显然看见了他们,膜翼猛地扇动,带起一阵狂风。它没有立刻扑过来,而是发出尖锐的嘶鸣,那三只腐尸突然像被操控的木偶,挺着插满钢筋的胸膛冲过来,腹腔在奔跑中不断膨胀,竟透出幽幽的绿光。
“是自爆腐尸!”凌烬突然睁开眼,声音嘶哑却急切,“它们肚子里全是腐蚀性沼气,别让它们靠近!”
林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猛地推出去。凌烬自己踉跄着站稳,后颈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他抬手对着冲在最前面的腐尸虚握——天空的裂痕中落下一道纤细的金光,精准地穿透了腐尸的腹腔。
“轰!”
绿色的沼气被点燃,炸开一团粘稠的火焰。腐尸的碎块混着腐蚀性液体飞溅,落在旁边的废料堆上,“滋滋”地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另外两只腐尸被气浪掀飞,却依旧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冒火的残躯继续逼近。
飞翼畸变体抓住这个空档,膜翼一振,像道黑影俯冲过来。它的嘴突然裂成四瓣,露出里面螺旋状的獠牙,腥臭的酸液顺着獠牙滴落,在地面烧出一串白烟。
凌烬侧身躲开酸液,指尖的金光却突然黯淡——刚才强行催动力量让他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飞翼畸变体的膜翼横扫过来,带着破风声抽向他的腰侧,他想躲,身体却迟滞得像灌了铅。
“小心!”张奶奶嘶吼着扑过来,用钢筋死死架住膜翼。那膜翼的力道大得惊人,钢筋瞬间弯成了C形,张奶奶的双腿陷进地面的碎石里,膝盖“咔嚓”一声脆响。
凌烬眼睁睁看着她的肩膀被膜翼边缘划开,血花溅在自己脸上。那股熟悉的热流再次从心脏炸开,比第七章觉醒时更汹涌、更狂暴。他的瞳孔彻底被金色吞噬,后颈的纹路顺着脊椎爬向四肢,皮肤表面腾起半寸高的金焰。
“滚开!”
他的声音里带着非人的咆哮,右手对着飞翼畸变体猛地一扯。天空的裂痕骤然扩大,竟从中垂下一条由金光凝聚的锁链,锁链的尖端带着倒刺,“唰”地缠住了畸变体的膜翼。
飞翼畸变体发出痛苦的嘶鸣,膜翼疯狂扇动,却怎么也挣不开锁链。金光锁链越收越紧,倒刺深深扎进膜翼的血管里,绿色的血液顺着锁链流淌,被金光灼烧得冒起黑烟。
“就是现在!”凌烬左手成拳,金色纹路在拳面凝成螺旋状的光纹。他迎着畸变体喷出的酸液冲过去,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狠狠砸在它四瓣张开的嘴上。
“咔嚓——!”
螺旋光纹炸开,飞翼畸变体的獠牙寸寸断裂,整个头颅被震得向后弯折,颈椎断裂的脆响在空旷的工业区里清晰可闻。它的膜翼骤然停止扇动,庞大的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凌烬站在烟尘里,身上的金焰渐渐褪去,嘴角却溢出鲜红的血。他看着自己冒烟的左手——刚才酸液还是溅到了指缝,金色纹路正疯狂蠕动着修复被腐蚀的皮肉,那滋味像是把滚烫的铁丝插进骨髓里。
张奶奶靠在废料堆上,脸色惨白如纸。她的左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裤管被血浸透,却还在念叨:“剩下的两只自爆腐尸……”
话音未落,那两只腐尸已经爬到了十米外。它们的腹腔亮得像灯笼,显然随时会炸开。林薇突然抓起地上的红色水彩笔,蘸着刚才飞溅的绿色腐蚀液,在废铁皮上画出一道鲜艳的红线。
怪事发生了——两只腐尸看到红线,动作竟明显迟滞,黑洞洞的眼眶转向铁皮,像是被那抹红色迷惑了。林薇眼睛一亮,又用黄色画笔在红线旁画了个巨大的太阳,颜料混合着铁锈,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腐尸彻底停下了动作,竟缓缓转向铁皮画,腹腔的绿光也随之黯淡下去。
“它们真的怕颜色!”林薇惊喜地喊道,手里的画笔却突然顿住——她看到其中一只腐尸的胸腔里,露出半块蓝色的布料,和第七章仓库里那只腐尸肚子里的布料一模一样,都是刘阿姨家婴儿床的床单。
凌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猛地收缩。他突然想起上一世在罐头厂的遭遇——那伙穿着黑外套的暴徒,不仅用活人当诱饵,还把死去的孩子缝进腐尸肚子里,用孩童的骸骨催化沼气。
“畜生!”他低骂一声,指尖的金光再次亮起。两道金光破空而出,精准地射穿了两只腐尸的头颅。没有爆炸,只有绿色的沼气从弹孔里缓缓渗出,带着淡淡的奶腥味。
林薇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蹲下身,用画笔在地上画了个小小的摇篮,摇篮里躺着个模糊的婴儿轮廓,旁边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张奶奶靠着墙,用钢筋撬开变形的裤管,露出肿胀的脚踝:“别难过,丫头。等我们进了罐头厂,找到药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看向凌烬,眼神复杂,“你刚才那手……比上一世见过的任何觉醒者都厉害。”
凌烬没说话,只是走到飞翼畸变体的尸体旁。那断裂的脖颈里,露出一截金属般的脊椎,上面刻着奇怪的纹路,和罐头厂围墙上的涂鸦有些相似。他用刀尖刮下一点绿色的血液,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像是被某种药剂改造过的。
“这畸变体……不对劲。”他皱起眉,后颈的金色纹路突然刺痛起来,像是在预警,“我们得快点进罐头厂,这地方有问题。”
林薇背起画具盒,想扶张奶奶,却被老人推开:“不用管我,把行李箱里的急救包拿出来就行。”她指了指罐头厂的方向,“那围墙东南角有个狗洞,是以前工人偷偷遛狗用的,够咱们仨钻进去。”
凌烬拿起那根弯掉的钢筋,试着掰了掰,钢筋竟像面条般被他捏直了。他自己也愣住了——觉醒后的力量,似乎比想象中更可怕。
三人重新上路,脚步却沉重了许多。张奶奶拄着直过来的钢筋一瘸一拐,林薇时不时回头看那两只腐尸的残骸,凌烬则盯着罐头厂上空的金色裂痕,总觉得那裂痕里,正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他们。
离罐头厂还有百米时,林薇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围墙顶端:“那是什么?”
只见围墙上站着十几个黑影,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外套,手里举着改装过的猎枪,枪口正对着这边。为首的那个刀疤脸,嘴角叼着烟,赫然是第七章仓库里遇到的暴徒头目。
刀疤脸看到凌烬,眼睛瞬间亮了,对着对讲机说了句什么。罐头厂厚重的铁门“嘎吱”作响,竟缓缓打开了。
“他们想引我们进去。”张奶奶握紧了钢筋,“里面肯定有埋伏。”
凌烬看着敞开的铁门,又看了看上空的金色裂痕,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血腥味,却异常决绝:“正好,我也想找他们算算仓库里那些尸体的账。”
他后颈的金色纹路再次亮起,这一次,连天空的裂痕都跟着震颤起来。阳光穿过裂痕,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金色影子,像头即将苏醒的巨兽。
林薇握紧了手里的水彩笔,张奶奶也挺直了佝偻的背。三人的身影迎着猎枪的枪口,一步步走向那座锈蚀的罐头厂,走向未知的围剿与厮杀。
铁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落锁声。工业区的风穿过废弃的厂房,带着罐头里腐肉的酸臭,卷起地上的水彩笔,吹向那道横亘天际的金色裂痕。裂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发出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