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块被打碎的玻璃糖。林微夏蹲在打点计时器前，指尖捏着纸带的边缘，看着那些均匀的小点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突然想起陈倦昨天说的话：“这些点就像我们的脚印，一步一步，总能走到终点。”
“发什么呆呢？”李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里拎着两个热包子，“刚去食堂给你抢的，再不吃就凉了。”
林微夏接过包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纸，“谢啦。”她咬了一口，芝麻馅的甜香在舌尖散开，却没什么胃口——今天是物理竞赛培训的第一天，张曼琪作为上届二等奖获得者，被王老师安排做“小助教”，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怕什么？”李雪看出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背，“有陈倦在呢，他肯定护着你。再说你现在物理进步多大啊，上次模拟考都超过我了，别长他人志气。”
正说着，实验室的门被推开，陈倦和张曼琪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陈倦穿着件灰色的连帽衫，背着黑色双肩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大概装着竞赛资料；张曼琪则穿了件米色风衣，手里拿着个文件夹，嘴角挂着公式化的微笑，目光扫过林微夏时，像淬了冰。
“人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开始吧。”张曼琪把文件夹往讲台上一放，抽出一叠打印纸，“这是近五年的竞赛真题，难度不小，林微夏你基础弱，先从最简单的力学题做起吧。”
她把最薄的一叠纸扔给林微夏，纸页边缘卷着毛边，显然是被人翻过很多次的旧题。而给陈倦的那叠则崭新平整，还夹着张便利贴，用清秀的字迹写着“重点难点已标注”。
周围几个参加培训的同学交换了个眼神，带着点看热闹的意味。李雪气得想站起来理论，被林微夏一把拉住了。
“谢谢。”林微夏捡起地上的纸，指尖捏着卷边的地方，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我会好好做的。”
陈倦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被张曼琪打断：“陈倦，这道电磁题我有点没吃透，你给我讲讲呗？”她把自己的习题册递过去，正好挡住陈倦看向林微夏的目光。
林微夏低下头，翻开习题册，假装认真看题，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陈倦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敲着节拍——那是他不耐烦时的小动作，像在说“别理她”。
心跳漏了一拍，她握紧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小的柠檬，旁边写着“加油”，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像在给自己打气。
培训课进行到一半，张曼琪突然提高声音：“林微夏，这道题的解法你懂了吗？不懂的话要问啊，别不好意思，陈倦没时间教你，我可以帮你。”
林微夏抬起头，发现她指的是道力学综合题，正是自己刚才卡壳的地方。周围的目光又聚集过来，带着点看好戏的期待。
“我……”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还没弄懂”，却看见陈倦在桌下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指尖还比出个小小的柠檬形状。
“我懂。”林微夏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这道题要用动量定理和能量守恒结合，就像两个小球碰撞后，既要有速度变化，也要考虑动能损失……”
她拿起笔，在黑板上画出受力分析图，用熟悉的速写线条勾勒出小球的运动轨迹，一步步推导，连张曼琪都愣住了——那些复杂的公式从林微夏嘴里说出来，竟变得像“画速写”一样简单易懂。
“……所以最后答案应该是1.2m/s。”放下粉笔的瞬间，林微夏的手心全是汗，却在看到陈倦眼里的笑意时，突然觉得那些紧张都烟消云散了。
“算、算对了。”张曼琪的脸色有点白，强装镇定地说，“看来你还是有点进步的，不过这只是基础题，竞赛可比这难多了。”
“我知道。”林微夏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怯懦，“但我会努力的，不像某些人，只会拿着别人整理的资料装样子。”
说完，她转身走回座位，留下张曼琪愣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陈倦在桌下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指尖温热，像在说“干得漂亮”。林微夏的脸颊有点红，却忍不住回碰了他一下，像两只偷偷击掌的小兽。
午休时，陈倦把林微夏拉到实验室外的走廊，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我妈给我煮的姜汤，驱寒的，你喝点。”
姜的辛辣味混着红糖的甜香飘出来，林微夏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没拆穿张曼琪的资料是抄的？”陈倦挑眉，嘴角带着点狡黠的笑，“她那本竞赛笔记，好多地方都和去年的标准答案一模一样，连错的地方都一样。”
林微夏的眼睛睁大了，“真的？”
“骗你干嘛。”陈倦靠在栏杆上，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浅金色，“其实她物理没那么好，去年的二等奖也是靠她爸托关系才拿到的。”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别被她吓到，你比她厉害多了，至少你的努力是真的。”
林微夏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她低下头，小口喝着姜汤，辛辣的味道呛得她眼眶发红，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对了，”陈倦从背包里拿出个速写本，递到她面前——是上次送她的那本，封面上的两颗柠檬被他用马克笔涂成了亮黄色，“我在里面画了些物理模型，用你喜欢的速写方式，你看看能不能看懂。”
林微夏翻开本子，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里面没有复杂的公式，只有一幅幅生动的速写：用拟人化的手法画受力分析（两个小人推箱子，一个标着“动力”，一个标着“阻力”）；用卡通柠檬画碰撞实验（柠檬A撞向柠檬B，旁边写着“动量守恒，友谊万岁”）；甚至还有幅小小的漫画，画着她和他蹲在实验室里，一起调试打点计时器，对话框里写着“我们一定能拿奖”。
“你……”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怎么画这些……”
“怕你看不懂枯燥的公式啊。”陈倦挠了挠头，耳根有点红，“我画画没你好，随便画的，你别嫌弃……”
“不嫌弃！”林微夏赶紧摇头，眼泪掉在速写本上，晕开一小片墨迹，“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她抬起头，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阳光透过他的发梢，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影子，“陈倦，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笑着问，露出两颗小虎牙。
“谢你……愿意走进我的小世界。”林微夏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
陈倦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伸手，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泪珠，指尖带着点紧张的颤抖，“林微夏，等竞赛结束，我带你去看物理实验室的星空灯好不好？听说晚上开了灯，天花板会像银河一样。”
林微夏的心跳像擂鼓一样，点了点头，“好。”
培训课结束时，张曼琪突然走到林微夏面前，把一张竞赛报名表摔在她桌上，“王老师说报名表要重新填，你和陈倦的组队资格被取消了，因为有人举报你们‘私下交流，不公平竞争’。”
林微夏的指尖攥得发白，“谁举报的？”
“谁举报不重要。”张曼琪冷笑，“重要的是王老师信了，他说要么你退出，要么陈倦退出，你们自己选吧。”
“你胡说！”李雪气得发抖，“王老师才不会信这种鬼话！肯定是你搞的鬼！”
“我可没说是我。”张曼琪摊摊手，目光落在陈倦身上，带着点得意的挑衅，“陈倦，你那么想拿奖，肯定会选我组队吧？”
陈倦突然笑了，拿起桌上的报名表，撕成两半，“我不参加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林微夏。
“陈倦，你疯了？”张曼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市级竞赛，对你升学有好处的！”
“没好处也不参加。”陈倦看着林微夏，眼神里带着点温柔的坚定，“竞赛重要，但有人比竞赛更重要。”他拉起林微夏的手腕，“我们走，不陪她浪费时间。”
林微夏的心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跟着他走出实验室，把张曼琪错愕的目光和周围同学的议论声都抛在了身后。
走到走廊尽头时，林微夏突然停下脚步，“你真的不参加了？”
“嗯。”陈倦点点头，转身看她，眼睛里的光比阳光还亮，“没有你的竞赛，拿奖也没意思。”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颗柠檬糖，塞进她手里，“再说了，我们努力不是为了拿奖，是为了证明自己，对不对？”
林微夏看着他手里的糖，又看了看他认真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资格”和“奖项”都变得不重要了。她用力点点头，“对！”
“那我们去吃冰棍吧，”陈倦笑着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虽然天有点冷，但庆祝一下总是要的。”
林微夏被他逗笑了，“大冬天吃冰棍，你不怕肚子疼？”
“有你陪着，不怕。”陈倦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拂过心尖，痒痒的，暖暖的。
两人并肩走在初冬的阳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林微夏捏着那颗柠檬糖，指尖能感觉到他的温度，突然觉得，就算拿不到竞赛奖，就算被张曼琪刁难，只要有他在身边，好像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速写本，上面的卡通柠檬笑得格外灿烂，像在为他们加油。
也许青春就是这样，有酸有甜，有笑有泪，却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变得格外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