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双铁靴踏地的闷响,如同催命的鼓槌,一下下夯在镇西小院死寂的地面上,碾碎了最后一丝安宁。
玄色重甲,森冷环刀。虎卫军士如铁水浇铸的塑像,将这座临时征辟的工坊围得水泄不通。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皮革与冰冷汗水的味道,压得人肺腑欲裂。
史阿那张覆盖着狰狞饕餮纹的金属面具,在洞开的院门口一闪而没。冰冷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缓缓扫过堆积如山的精铁锭、新伐的拓木与桑木、成捆浸泡的牛筋和熟牛皮。最终,那目光落在院内唯一站直的身影上,微微颔首。无声的宣告:绝对的隔绝,绝对的掌控,此刻开始。
曹操的“庇护”,便是这金丝鸟笼,亦是虎穴狼巢。
苏墨深吸一口气,肋下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因搬运木料而尖锐刺痛,更压下了心头那被囚禁猛兽般的窒息。她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扫过被虎卫“护送”进来的十名工匠——面黄肌瘦,惶恐麻木,眼底深处是对刀锋的畏惧与不甘。
“材料在此!图纸在此!”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压过院外大军开拔的喧嚣。
烧焦的木炭在青石地面上疾走,发出刺耳的沙沙声。一道道光痕迅速蔓延,勾勒出一具庞大、蛮横而精密的机械骨架。
“此物,名‘神臂砲’!”苏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一切的决绝,“非人力投石之砲!乃以绞盘之力,张神臂之弦,发巨矛碎石,摧城拔寨!”
沉重的基座、咬合的绞盘、横亘如龙脊的弩臂、深邃的抛射槽……远超工匠认知的构造,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感。
“这…这如何使得?”老匠人声音发颤,“弩臂如此巨大,天神下凡才能拉动?”
“抛射巨石?天方夜谭!”另一工匠盯着抛射槽,面无人色。
质疑声如细小的涟漪。
“三日内,此物必成!”苏墨斩钉截铁,炭笔“啪”地重重点在图纸核心——那多层牛筋绳索与硬木复合绞扭而成的巨大“扭力弹簧组”上!“此乃砲之魂!成败在此一举!”
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两名手指关节变形、皮肤黝黑的老匠:“老王、老李!滚水浸泡牛筋,捶打至柔韧透亮!与熟牛皮条分层交叠,按此尺寸——”指尖精准点着刻度,“缠绕于硬木轴心!九股九层!股股紧绷如满月之弓!差一丝,砲力弱一分,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都得搬家!”
老王、老李喉结滚动,目光在草图与虎卫冰冷的甲叶间逡巡,最终咬牙嘶哑应道:“喏!”
“张木匠!”转向沉默如石、指节粗大的汉子,“基座与主梁,用最硬拓木!榫卯结构,一丝一毫不能差!承轴枢机之位,砲之骨!若散架,先砸碎我们骨头!以铁箍加固!不惜工料!”
张木匠蹲下,砂纸般的手指摩挲石面尺寸角度,眼中精光一闪:“交给俺!骨不断,砲不塌!”
“其余人等,分三组!一组锻打绞盘棘齿、承轴铁箍!火旺锤狠!一组处理桑木,制作弩臂抛射杠杆!尺寸角度,刻在脑子里!一组准备所有零碎构件!铆钉、楔子、卡销,缺一不可!”
“阿砾!”她猛地转头。
紧贴身后的少年瞬间挺直脊背,眼中爆发出惊人专注。
“你,”苏墨盯着他,一字一句,“盯死扭力弹簧组!尺寸、层数、紧绷度,一步不许错!火候,决定牛筋韧度!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最核心的任务,交付给这匹沉默的幼狼。
阿砾用力点头,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沉凝气势,立刻扑到牛筋熟皮旁,眼睛一眨不眨,要将每一锤、每一缠烙印脑中。
死寂的小院瞬间炸开!锯木嘶鸣、锻铁叮当、捶打牛筋的沉闷钝响、工匠们焦灼的呼喝……汇成狂热洪流。汗水、木屑、铁腥、皮革膻气……混合蒸腾,浓烈得化不开。
苏墨的身影在各个工作点间疾走。指点张木匠榫卯角度,指尖划过冰冷木料;夺过铁匠锻锤,亲自示范铁箍锻打,火星在苍白脸颊旁飞溅;蹲在阿砾身边,不顾牛筋纤维摩擦,亲手测试绳索张力,指尖勒出血痕混入湿气,浑然不觉。
脸色愈发苍白透明,冷汗渗出,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偏执火焰。
院角草棚下,郭嘉裹着旧棉袍,形销骨立,断断续续的咳嗽如同破损风箱。然而半阖的眼眸深处,却不见昏沉混沌。目光如尺规罗盘,丈量着整个工坊的运转。苏墨绷紧的肩线,阿砾监督弹簧时颤抖却稳定的小手,工匠眼中渐起的狂热光芒……尽收眼底。
每当史阿幽灵般的身影在院门阴影中凝立,郭嘉那压抑的咳嗽声便会骤然加剧,撕心裂肺的虚弱成功引开那饕餮面具后的冰冷审视。
时间在汗水烟尘中飞逝。日升中天,又至西斜。
第一日傍晚,沉重的拓木基座主梁初具雏形,匍匐如巨兽骨架。锻炉火焰映红汗湿的脸膛,绞盘铁棘齿在重锤下成型。
扭力弹簧组处,气氛凝重如铅。老王、老李汗流浃背,木槌每一次砸下都伴随粗重喘息。浸透的牛筋与熟牛皮被一层层缠绕上粗壮硬木轴心,数人合力拉扯,绳索绷紧的吱嘎声令人牙酸。
阿砾几乎贴在轴心上,眼睛瞪得溜圆,布满血丝。掌心早已磨破渗血,混着污垢狼藉一片。他撕下衣襟布条胡乱缠住,目光依旧如钉子般楔在那越来越粗壮、散发恐怖弹力的弹簧组上。
夜色吞没小院。火把跳动,将工匠们扭曲放大的身影投射在土墙上,上演惨烈皮影。叮当捶打声未曾停歇,如同巨兽不安的梦呓。
第二日,致命考验降临。
当巨大的桑木弩臂被十几名工匠喊着号子,艰难抬升、安装到基座承轴枢机,与扭力弹簧组核心进行最终连接——
“起——!”张木匠嘶声大吼。
数名工匠合力推动沉重绞盘,手臂肌肉块块隆起。
“嘎吱——吱呀——!”
绳索呻吟。弩臂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慢向后弯曲。扭力弹簧组被拉伸,发出沉闷低吼,紧绷到极致。
“加把劲!一!二!推——!”张木匠吼声破音。
弩臂角度增大,眼看接近极限……
“咔嚓——!”
清脆爆响撕裂紧绷空气!
连接枢机与弩臂根部的关键榫卯结合部,猛地炸开!坚硬的拓木如朽木般断裂!
碎木如飞刀激射!
“啊——!”惊呼四起!
失去支撑的弩臂带着积蓄的巨力,如同失控巨鞭,猛然回弹!
“小心——!”苏墨尖叫,瞳孔骤缩,不顾一切扑向最近的年轻工匠。
“轰!!!”
沉闷巨响!沉重弩臂狠狠砸在石锁上!石锁应声粉碎,石屑纷飞!粗壮的抛射杠杆贴着被扑倒工匠的头皮横扫而过,重重砸在冻硬地面!烟尘腾起!
死寂!
只有扭力弹簧组松弛后的低沉嗡鸣,如同巨兽痛苦喘息。
所有工匠面无人色,看着断裂处狰狞木茬,看着狼藉地面。希望如炭火被冰水浇透。死亡的阴影如冰冷潮水淹没所有人。
史阿如同鬼魅,无声出现在院门口。饕餮面具在火把下狰狞扭曲。冰冷的视线如刀锋,扫过断裂处,扫过每一张惊惶的脸,最后定格在苏墨身上。无声质询,令人窒息。
冷汗瞬间浸透苏墨后背衣衫,肋下伤口传来尖锐刺痛。巨大压力如山峦压下。她强压翻涌气血,一把推开身下工匠,踉跄扑到断裂处!
是承力设计有误?木材暗伤?加工精度不够?
时间在飞逝!每一秒都如绳索收紧!
“咳咳…咳咳咳……!”郭嘉压抑剧烈的咳嗽声在角落骤然响起,带着濒死的急促节奏。
苏墨猛地抬头,穿过烟尘人群,对上郭嘉那双在火光下异常清亮的眸子!那眼神里只有洞悉一切的冷静和急迫!
郭嘉目光飞快扫过断裂榫卯处,又极其隐晦地瞥了一眼院角堆放的精铁锭!随即俯身,爆发出更加撕心裂肺的咳嗽!
铁!榫卯承受冲击超出硬木极限!需要铁骨!
一道闪电劈开苏墨混乱的思绪!
“张木匠!”她嘶吼出声,“断口清理干净!老王!取最大号铁箍!烧红它!立刻!”
话音未落,她已踉跄冲向沉重精铁锭,不顾一切抓起一块冰冷铁块,“锻打!立刻!给我锻打出榫头形状的铁芯!要快!要契合断口!不惜一切代价!”
绝望灰烬中,希望火苗被疯狂点燃!锻炉火焰咆哮,暗红铁锭在重锤下扭曲变形。
最大号铁箍投入炉火,烧得通红透亮!带着灼人热浪,被迅速套上清理好的木榫断口,“嗤啦——!”白烟混合皮肉焦糊味猛烈升腾!
新锻打出、完美契合断裂榫卯内部的铁芯,被铁钳夹着,趁热猛地嵌入断裂核心!
“滋——!”
冷水泼上!滚烫铁芯与木料接触处爆出更浓烈白烟!焦糊味弥漫!
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死死盯住那被铁芯嵌入、被烧红铁箍紧紧束缚的结合部。绞盘绳索再次在号子声中绷紧,弩臂被拉动时,结合部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吱嘎——吱呀——”声!
弩臂艰难地再次被拉开……一尺、两尺……嵌入铁芯、被铁箍束缚的结合部,在窒息般的呻吟声中,硬生生撑住!
弩臂被拉至极限!扭力弹簧组发出低沉稳定的嗡鸣,如同巨兽蓄势待发的呼吸!抛射杠杆稳稳停在预定的、令人望而生畏的角度!
“成了……成了啊!”带着哭腔的嘶喊响起。
巨大的、混杂狂喜后怕的欢呼如同火山爆发!工匠们互相捶打,脸上黑灰汗水,眼中闪烁着殉道者般的狂热光芒!
阿砾紧绷的小脸松弛,长长吐气,看向灰土满面、苍白却挺立的苏墨,眼中爆发出近乎虔诚的崇拜。
史阿的身影,在震耳欢呼中,如墨迹消融,悄然退回门外阴影。草棚下,郭嘉靠在草垫上,咳嗽稍平,闭眼,嘴角牵起一丝疲惫而欣慰的弧度。
第三日,黎明前最深黑暗笼罩芒砀山余脉。黑风寨如蛰伏巨兽,盘踞险峻山巅,几点稀疏火光在寨墙摇曳。
镇西小院紧闭三日的厚重木门,在刺耳“嘎吱”声中被虎卫轰然推开!
三架庞然巨物,在军士工匠全力拖拽下,沿粗糙木轨缓缓驶出!沉重基座压着滚木,发出闷雷滚动声。粗壮桑木弩臂如巨龙脊骨,在熹微晨光中斜指阴沉天空,散发择人而噬的凶悍气息。巨大绞盘缠绕粗索如盘踞巨蟒。深邃抛射槽如巨兽口器,静待吞噬毁灭。
每一架神臂砲,都散发冰冷、沉重、蛮横的压迫感,如同神话中走出的战争巨兽。
曹操身披一袭玄色大氅,迎风而立于望楼之上,身姿挺拔如松,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他的身旁,典韦如同一座铁塔般伫立,其凶悍的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视着下方的一切。
而在不远处的一根立柱阴影中,史阿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戴着面具,面具上的金属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数千名曹军精锐列阵肃立,他们手持长矛,如林般矗立,寒光在阳光下闪烁,汇聚成一片死亡之海。这些士兵的目光都带着敬畏、狂热和恐惧,死死地聚焦在那三架神臂砲上,尤其是中央那架巨大的砲旁,那个身形略显单薄却挺直如松的少女——苏墨。
黑风寨的山崖陡峭如刀劈斧削,仅有一条狭窄的“之”字山道蜿蜒盘绕而上。三丈高的寨墙箭垛林立,厚重的铁皮寨门泛着幽冷的光泽,显得狰狞而险恶。
“苏大家,”曹操的声音从望楼上传来,平静无波,却蕴含着山岳般的威压,穿透了那冰冷的薄雾,“砲已就位。让孤,与这黑风寨,一同见识见识,何谓……神兵之威。”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苏墨那苍白的脸颊,上面沾染着一些黑灰,显然是刚才调试神臂砲时留下的。然后,他的视线掠过苏墨肋下衣衫透出的汗湿包扎,最后落在她那紧握着绞盘固定销杆、指节发白的手上。
苏墨深吸一口气。凛冽空气如冰刀刮喉,压下疲惫颤抖。成败荣辱,生死存亡,尽在此一举!她猛地举起右手,动作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一号砲!装填——试射校准石!”清越号令回荡山谷。
赤膊军士喊着号子,将五十斤浑圆试射石抬入抛射槽底部。砲身微沉。
“绞盘组!上!”
十二名虎背熊腰军士将绳索套肩,足蹬大地,吼声沉闷压抑。
“嘿——哟!嘿——哟!”
绞盘“嘎吱——嘎吱——”缓慢旋转。绳索收紧,紧绷呻吟。
弩臂在呻吟声中被拉向后弯曲!抛射杠杆角度陡峭!砲架震颤,木质结构“咯吱”作响,仿佛随时解体!
所有人心提到嗓子眼,数千目光死死盯着被拉成满月状的恐怖弩臂,屏住呼吸。山风凝滞。
弩臂拉至极限!抛射杠杆死死压住卡销!
“定——!”绞盘头目嘶吼。军士将沉重木销插入棘齿孔洞,死死抵住!巨大弩臂如拉满的天地之弓,蓄满毁天灭地之力,在晨光中颤抖嗡鸣,如洪荒巨兽压抑咆哮!
空气凝固如铅。
寨墙上,匪徒困惑轻蔑,指指点点,哄笑粗野。
苏墨眯眼,感受山风流向力度。就在一匪徒打哈欠瞬间——
“放——!”手臂如断头铡刀挥下!
“拔销!”绞盘头目厉吼!
“噌!”机械弹响!巨大木销抽出!
“嗡——轰!!!”
恐怖力量瞬间释放!扭力弹簧组极限回弹!巨大弩臂撕裂空气,发出刺耳厉啸,猛然向前上方甩出!抛射杠杆如雷霆之鞭,狠狠抽击试射石底部!
五十斤浑圆石弹,如被巨神之手掷出!蛮横无理,近乎笔直,撕裂长空!
沉闷如滚雷的破空厉啸压过一切!越过仰攻军士人头,无视嶙峋怪石,更将稀疏箭矢视若无物!
数千目光死死追随那颗在晨光中翻滚的黑色巨石!
震耳欲聋、天柱倾塌般的恐怖巨响炸开!撞击寨墙中段最厚实处!
碗口粗原木如秸秆被砸断撕裂!冲击力将填充物轰得粉碎!木屑山石如爆炸般激射喷涌!
巨大浑浊烟尘蘑菇云冲天而起,吞噬小半段寨墙!整座山体猛烈震颤!
烟尘在山风中缓缓散开——一个巨大的、边缘犬牙交错的狰狞豁口赫然在目!断裂原木茬口如怪兽獠牙向内扭曲塌陷!碎裂石头木块铺满豁口!裂痕蛛网般蔓延!几缕破布在烟尘中飘荡!
死寂!
山下绝对的死寂!只有山风呜咽。
曹军将士张大了嘴,眼睛瞪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宛如神罚劈开的恐怖豁口!
典韦倒吸冷气,巨掌死死攥紧双戟,骨节爆响。
史阿面具下的下颌线条骤然绷紧。
望楼上,曹操负后的手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失血发白,鹰隼目光死死锁定豁口,胸膛剧烈起伏,玄色大氅无风自动。
寨墙上,死寂后爆发出惊天哭喊尖叫!“山神发怒啦!”“跑啊!”匪徒如沸水浇灌蚁群,惊恐推搡奔逃,有人绝望跳下!轻蔑困惑被恐惧碾碎!
苏墨心脏狂跳,耳鸣嗡嗡,头脑却异常清醒冰冷。
成了!威力远超估算!
“校准完毕!”清冷声音压过混乱,“目标,寨门!二号、三号砲!装填——破门石!”
手臂精准指向左右两侧神臂砲。
无需多言!目睹神罚一击的军士眼中爆发出嗜血狂热火焰!七八十斤重、棱角分明的破门石被以朝圣般的狂热填入抛射槽!
“绞盘组!上!”
“嘿——哟!嘿——哟!嘿——哟——!!!”号子声如宣泄毁灭渴望的海啸!
“嘎吱——嗡——!”两架神臂砲弩臂被拉至满月!恐怖力量积蓄沸腾!
“放——!!!”指令如最终审判号角!
“轰!轰!”两道更沉闷暴烈的怒吼破空而起!两颗棱角狰狞的破门巨石如地狱魔神掷出的毁灭之锤,精准砸向包铁寨门!
第一颗巨石狠狠砸中寨门正中央!
“哐——咔嚓嚓嚓!!!”金属扭曲断裂声混合硬木爆裂巨响撕裂耳膜!厚重铁皮如油布撕裂卷曲!碗口粗门闩如枯枝崩断!整扇寨门向内凹陷出巨大深坑,摇摇欲坠!
第二颗巨石接踵而至!轰击深坑最中心!
“轰隆——!!!!!!!!!”彻底的毁灭!不堪重负的寨门如朽木堡垒轰然向内爆裂坍塌!破碎铁皮如黑蝶纷飞!断裂原木如巨兽断骨砸落!沉重铰链被扯断!烟尘木石碎块如火山喷发向寨内喷射!一个容纳数骑并行的巨大缺口,伴随着滚滚烟尘和匪徒绝望变调的惨叫,赫然呈现!
“虎卫营——!”望楼上,曹操冰冷声音如九幽寒铁利剑,轰然炸响,“破寨!屠——尽!”
“屠!屠!屠——!!!”数千被点燃滔天战意的曹军精锐爆发出山呼海啸怒吼!长矛如林疯狂举起!
“吼——!”典韦震裂山岳咆哮,如脱枷洪荒巨兽,第一个挥舞沉重双戟,踏着寨门碎片和残肢断臂,狂猛冲入地狱入口般的豁口!
黑色死亡铁流汹涌灌入!喊杀声、兵刃碰撞锐响、濒死哀嚎……如沸腾熔岩响彻山寨!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染红黎明!
苏墨站在完成致命一击、陷入短暂沉默的神臂砲旁。耳鸣未消,山风带着硝烟血腥焦糊味,吹拂散乱鬓发,拂过苍白脸颊上的灰黑。
成功了。以凡人之智,凡人之力,撬动山岳,撕碎雄关。
她看着汹涌而入吞噬一切的黑色铁流,看着迅速崩溃的匪寨,看着映红天际的火焰浓烟。
身后传来沉稳脚步声。那无处不在的审视灼热目光烙印在背上。
郭嘉在军士搀扶下走到她身边。望着冒滚滚浓烟的残破寨门,又缓缓看向苏墨沉静近乎冷酷的侧脸。剧烈咳嗽中,他艰难挤出低语,字字带着血腥气:“砲震山河…墨工…都尉…”
苏墨缓缓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肋下伤口在生理余波与精神松弛后传来清晰尖锐的痛楚。她抬头,目光穿过烟尘血腥,精准投向望楼上玄甲披风、如魔神般的身影。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司空,黑风寨已破。苏墨,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