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炉膛深处最后一点暗红的光在煤核里苟延残喘。空气稠得像劣质的浆糊,搅和着劣质石炭烧尽的硫磺屁、铁料被千锤百炼后渗出的腥气,还有一丝没散干净的血锈味儿。这味儿沉甸甸地压着窄仄的空间,是昨夜搏命、今日挣扎刻下的烙印。
苏墨垂着眼皮,指腹又慢又沉地蹭过手里那把刚诞生的匕首刃口。
冰凉、滑溜、锋利——那锐气顺着指尖钻进骨头缝里,激得汗毛倒竖。每一寸寒光,都是她从烂泥坑里抠出的活路。
手腕一翻,匕首划出道清冷的弧,递向墙角眼珠粘在刃上的阿砾:“试试手?”
阿砾屏住呼吸,两手在破衣上死命蹭了又蹭,才小心翼翼接过。匕首一入手,沉甸甸的冰凉顺着手臂往上爬。他眼神骤凝,手腕猛地一翻!
“唰!”
一声极轻、却无比清晰的裂帛之音!墙角一根拇指粗的干硬柴棍应声而断!断口光洁如镜,映出阿砾骤然瞪大、写满惊骇的眼。
“真快!”少年脱口而出,声音发颤。他又挥向地上鞣过的硬皮边角料——匕首如同切过软油皮,毫无滞涩一分为二!阿砾眼里的光爆开,像在无边黑夜里撞见了稀世珍宝,纯粹的、痴傻的震撼。
“重心前移约莫三厘,破甲锥刺之力更聚。”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草堆角落传来。
郭嘉半撑着身子,脸色惨白如糊窗纸,眼窝深陷,阴影浓重。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鹰隼般穿透烟气,叼着匕首每一寸细节。
“寻常环首刀,刃厚重心靠后,利于劈砍难破重甲。此物……”他顿了顿,目光缓缓从匕首移向苏墨,带着穿透皮肉的审视,“是专为破甲穿喉备下的杀生刀。”
苏墨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她调整配重,不过凭着前世那点模糊的工程力学直觉,榨取有限材料下的最大杀劲。
这细微到几乎摸不着的改动,竟被这半死的“鬼才”一眼看穿!
这眼力,简直不是人!
“能换钱不?”阿砾攥紧匕首,像攥着通往饱饭热炕的钥匙,问得直白又猴急。
“能。”苏墨深吸一口气,压下震动,目光投向窗外鱼肚白的天际,“但得找个不怕烫嘴、也咽得下这‘祸根’的主儿。”她刻意加重郭嘉那两个字。
青泥洼这浑水浅塘,一条过江龙都能搅翻天,何况这把能撕开环首甲的凶兵?怀璧其罪,招来的未必是财,更可能是催命符。郭嘉腹部的伤口,虽经刮骨疗毒和阿砾草药压着,低烧却如附骨之蛆,炎症无声啃噬。她肋下的伤也在隐隐抽痛,提醒极限将至。
“我出去。”阿砾烫手般把匕首塞回苏墨手里,抓起墙角的断矛,动作流畅如臂使指,“我熟路,知道哪家药铺掌柜心肠没黑透,哪家米铺的陈年粟米沙子少。”少年眼神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辣。
苏墨看着他瘦小却挺直的脊背,只一瞬犹豫:“小心。只换伤药粟米,宁可多跑两家,莫引人注目,更不许露财。”字字浸着小心。
阿砾用力“嗯”了一声,灰影般闪出柴房,没入晨光。
炉火噼啪,爆开几点火星。柴房凝固。
“为何救我?”郭嘉的声音突兀响起,低沉沙哑。他靠在冰冷泥墙上,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下颌线却微微绷紧。
苏墨拨弄火炭的树枝一顿。没回头,盯着炉火,声音平静如算账:“你死了,我的‘本钱’就打了水漂,血本无归。”
“‘本钱’?”郭嘉咀嚼着这词,眼底掠过一丝极淡却锐利的探究。
“玉佩换家伙,家伙造匕首,匕首换钱活命。”苏墨转身,目光坦然迎上审视,“你喘着气,那块玉才可能回本,甚至……带来远超玉料价的‘利钱’。你是源头,是本金,更是往后可能下金蛋的……老母鸡。”语气冷静残酷,剥开救命恩情,只剩赤裸裸的利字。
郭嘉低咳,牵动伤口蹙眉,苍白脸上却浮起一丝极淡的玩味笑意:“好算计。苏墨……姑娘?”他刻意在“姑娘”二字一顿。
“嗯。”苏墨坦然。
“若我……最终回不了本呢?”郭嘉声音虚弱,眼神却锐利如针,“甚至成了更大的累赘,拖垮你?”
苏墨抬眼,目光穿过火光,直撞入郭嘉深眸,不闪不避:“那就当那玉佩,买了你袖箭下那几个追命鬼的命。”语气平淡,字字清晰,“他们的命,值那块玉。我付了钱,买了命,公平买卖,不亏。”救命之恩,掰成冰冷交易。这是护甲,更是乱世立身的根——实在,冷硬,只看结果。
郭嘉长久凝视苏墨。炉火在她沾煤灰汗渍的脸上明灭,勾勒坚硬棱角。那双沉静眼眸深处,没有女子面对杀戮的哆嗦,没有对“名士”的敬畏谄媚,只有石头般对活命本身的赤裸实在。
这眼神,他只在死人堆里爬出的枭雄眼中见过。
“奉孝……”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郑重,“谢过姑娘活命、回本之恩。”微微颔首。谋士郭嘉,对女子苏墨,初步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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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砾回来得比预想快。灵猫般闪进柴房,怀里紧抱小布包和鼓囊粟米袋。脸上带奔跑红晕,眼却亮得惊人。
“镇东头,陈家!”他压低声音,压不住兴奋,“最大的铁匠铺!管事的陈三,暗地里收‘硬家伙’!”喘口气,凑近苏墨耳边,“给陈家护院配!价高……不问来路!”心照不宣。
乱世豪强,坞堡林立。陈家盘踞青泥洼,土皇帝般蓄养私兵。精良短兵,尤其破甲利器,是硬通货。价值远超铜钱。
苏墨脑中电闪。陈家!够大,有实力吞下这“祸根”;够强,名头镇得住觊觎目光。风险巨大——与虎谋皮,万劫不复;机遇诱人——稳定资源,庇护跳板!
“阿砾,守着他。”苏墨毫不拖沓,紧裹匕首的布包。起身牵动肋伤,眉头微蹙,脚步却异常坚定。
“我同去。”郭嘉撑草堆欲起,刚离支撑,剧烈眩晕如重锤袭来!眼前发黑,身体晃荡,全靠手肘死抵地面才没栽倒。冷汗瞬间渗出额头。
苏墨停步侧头,眉梢微挑,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嫌弃?“你?”语气平淡如刀,“这副风吹就倒、三步一咳的瘟鸡样,是去谈买卖,还是添堵?老实趴着养伤,别添乱就是积德。”话语干脆利落,碾碎郭嘉微弱坚持。
郭嘉哑然。看着少女单薄却挺直如标枪、带一身伤痕煤灰走向门口的背影,无力靠回草堆。一丝微妙异样,如石投深潭,在他疲惫眼波深处漾开。被轻视的无奈,无力的恼怒……或许,还有一丝对那蛮横生命力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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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铁匠铺霸着镇东敞亮地界。三间土坯大屋,烟囱日夜喷吐黑烟。未近,“叮当”打铁声如热浪砸面!空气塞满呛人煤烟、汗臭和铁块焦糊味。
苏墨裹紧破旧外袍,混入苦力流民堆。目光锁定柜台后精瘦中年男人——绸布褂子,三角眼滴溜溜转,市侩精明。管事陈三。
苏墨走到柜台前,不语。破布包轻轻放上油腻柜面。
陈三拨弄算盘,眼皮不抬:“当东西?破铜烂铁别现眼。”
苏墨沉默,手指灵巧解开布包。当那柄毫无花哨、线条流畅惊人的匕首显露,陈三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猛地凝固!
视觉冲撞!匕首静躺破布,狭长刃身,优美弧线蕴含撕裂之力。纯粹极致,金属本身的冰冷锋芒!寒意侵肌蚀骨!
陈三呼吸骤停!抢般抓起匕首。入手沉重,重心平衡带来奇异蓄势感。他猛地抽出铺墙最好、刃口泛青光的环首刀——铺子招牌。屏息,匕首薄如蝉翼的刃口,对准环首刀厚实刀身,全力一划——
“滋啦——!!!”
刺耳锐响如利爪撕裂生铁!
环首刀厚实刀身,硬生生划开深达寸许、边缘翻卷的狰狞豁口!匕首刃口,光洁如新,寒芒凛冽!
铺内打铁声骤停!所有铁匠学徒目瞪口呆!
陈三倒抽冷气,握匕的手微颤。猛抬头,三角眼再无懒散,只剩骇然与贪婪炽热,死死盯住苏墨沾煤灰却平静的脸:“哪来的?!”声音激动变调。
“家传手艺。”苏墨面不改色,平淡如说小事。
“手艺?!”陈三声音拔高尖锐,难以置信。掂量手中价值连城凶器,眼神毒蛇般逡巡,“小娘子,这他娘不是一般手艺!是要命的手艺!开价!”迫不及待。
“不卖。”苏墨吐出两字,清晰无比。
“嗯?”陈三脸上贪婪僵住,涌上愠怒,“耍老子?!”
“定做。”苏墨迎着他喷火目光,平静补充,“匕首,十把。料子你出,工钱另算。”
陈三眼中怒火被更大惊愕狂喜取代!十把?!装备心腹护院……横行乡里,图谋更大的本钱!强压激动,三角眼眯缝精光四射:“胃口不小!工钱几何?”盘算握牢摇钱树。
苏墨报出远超最高铁匠工钱三倍有余的数字,平静如报菜价。
“狮子开口!想钱疯!”旁边抡大锤的铁匠学徒嗤笑鄙夷,“凭你这小娘皮?打把匕首开天价?当陈记是善堂冤大头?师父,这匕指定死人堆扒的……”
苏墨无视聒噪,目光钉子般钉死陈三:“陈管事觉得,能划开你铺子最后环首刀甲叶的匕首,值不值这价?”顿了顿,声音压低,冰冷穿透,“换个问法——陈家护院头领的命,值不值?你陈管事立足底气,值不值?”
陈三脸上肌肉狠抽,眼神剧变。值!太值!乱世好刀就是命,就是威慑!丫头心狠,眼光毒!捏准死穴——对武力的渴望,对地位的焦虑!
“好!”陈三猛拍油腻柜台,震得算盘珠乱跳,眼中狠厉,“验货!三日之内,用老子铁料,铺子后院,当面再打一把!成,契约立!工钱照你说的!不成……”三角眼凶光毕露,手指点苏墨点匕首,“这玩意儿和你,留下抵债!”
“一言为定。”苏墨迎凶狠目光,平静点头,无半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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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铁料袋砸在柴房泥地。上好镔铁,乌沉沉,冰凉沉重,杂质少,韧性足。陈三为验货,舍得下本。
“三日?”墙角郭嘉蹙眉,目光落苏墨苍白脸,扫过肋下包扎透出的暗红洇痕,“你的伤……顶得住?”清创惨烈犹在眼前。
“死不了。”苏墨回答简短,已动手分拣铁料,指触金属,感受质地分量。“阿砾,鼓风!火旺!火透!”命令干脆。
炉火再燃!劣质石炭烈焰中噼啪爆响,浓烟滚滚,柴房蒸笼般闷热。
苏墨成唯一焦点。阿砾蹲炉旁,身体紧绷,眼不眨,如饥渴海绵吸收每一细微动作——挑铁料,投炉膛,观火色断铁融临界。苏墨长铁钳钳出烧至白炽、近乎熔融铁块,放充当铁砧的大青石上。阿砾下意识、准确递上分量合适的锤。无声默契炉火汗水中滋生。
“叮!当!”
苏墨锤击始。动作不似膀大腰圆学徒势大力沉、大开大合。锤影翻飞,奇特难言韵律。落点精准如尺量,力道轻重缓急莫测,时而雨点密集,时而重鼓沉雄。红铁在她锤下如赋生命,驯服延展变形。杂质千锤百炼挤出,呜咽般金属呻吟。
郭嘉靠冰冷墙角,重伤难坐直,勉强侧头。虚弱目光穿透烟尘刺眼火星,死锁苏墨挥锤身影。那动作……绝非他见过任何铁匠流派!无数十年匠气,反透难言……“精准”与“效率”!每一锤角度力度,如经严密计算,最小力量消耗达最大锻打效,金属潜能压榨极致!绝非“家传手艺”能释!少女身上,藏他无法看透巨秘!眼神越发深邃,幽潭表面映火,深处惊涛骇浪。
汗如小溪,顺苏墨额角脖颈脊背狂流,煤灰皮肤冲出道道泥沟。裹胸布条湿透紧贴。肋下伤每发力每呼吸撕裂剧痛,如万针穿刺。更糟右手!持续握锤震击,炉火灼伤手掌火辣辣疼,虎口崩裂细小血口。她咬紧牙关,下唇咬白,血腥味口中弥漫。手中铁锤却焊死般,自虐狠厉,疯狂起落!锤影翻飞,火星四溅!
淬火!刺耳“嗤啦”伴冲天白汽!
回火!控火候赋韧性!
开刃!磨石金属摩擦,锐响牙酸!
第三日晨光吝啬,透破窗烂草纸,浑浊光柱投烟尘。一把崭新匕首,静躺苏墨布满灼伤血口煤灰的掌心。
形制同第一把,内敛锋芒更凝练刺骨!刃身微光下,淌秋水寒光。
“成了!”阿砾猛跳起,欢呼嘶哑释重负,小脸炉火烤红,眼里兴奋火焰燃烧。
苏墨长长吐气,那口气带全身力气。身体晃,眼前发黑,忙扶滚烫炉壁稳身形,掌心灼痛。
郭嘉目光从匕首移开,落苏墨汗如雨下苍白脱力脸。深眸复杂翻涌——震撼,探究,沉淀一抹难言……凝重。“值当么?”为这刀,为契约,几乎榨干自己?
苏墨抬颤抖手臂,手背狠狠抹糊眼汗水,混煤灰血丝脸上留狼狈污痕。不看郭嘉,匕首缓缓插回破皮自制简陋皮鞘,动作坚决。
“喘气儿,”声音嘶哑,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如手中利刃,“就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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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记铁匠铺后院,生铁汗水味弥漫。
陈三握刚出炉尚温匕首,手激动剧颤。亲测!同环首刀,同力道,削铁如泥!仿佛见精锐护院持此神兵,纵横捭阖无人挡!
“好!好!好!”陈三连道三好,亢奋声尖。猛抬头看苏墨,三角眼再无试探凶狠,只剩燃烧炽热贪婪,饿狼见肥羊!“契约!立!十把?不!二十把!老子要二十把!工钱照你说的,加一成!不,两成!”迫不及待,怕摇钱树跑。
苏墨悬心落定,疲惫潮涌。面沉静如水,眼底掠过不易察轻松。“先付三成定金,精铁按我要求足量供,成色不低此次。一月为期。”清晰提条件,寸步不让。
“依你!都依!”陈三爽快惊人,立命取笔墨签字画押,锁匣取沉甸小袋五铢钱和边缘磨损刻“陳”字木牌,重推苏墨面前。“定金!凭此牌,随时支取精铁!一月后,老子要见二十把‘神锋’!”
财富!陈家招牌庇护!终于,初步到手!
回程路,苏墨脚步轻快几分。身疲惫肋伤右手痛阵阵,怀里沉甸铜钱木牌如定心丸。租像样土屋,弄有效药材,让郭嘉养伤,自己喘息。或许,给阿砾买厚冬衣……微弱气冀,血腥挣扎后艰难冒头。
靠近柴房堆垃圾污水横流僻巷,浓烈新鲜血腥味掐灭希望!
苏墨阿砾脚步同僵,脸色骤变!
巷口泥地,赫然倒伏两具紧身黑衣尸!姿态扭曲,脖颈细窄深可见骨致命切口!干净利落,血迹少喷——顶级杀手手法!
追杀郭嘉的“影卫”!跗骨之蛆!
他们……找来了!如此之快!
苏墨心脏如被冰手狠攥,沉入深渊!血刹那冻结!本能闪电拔怀中刚完成尚温崭新匕首!冰冷锋刃昏光下闪致命寒芒!一步抢前死护阿砾身后,身绷如弓,锐目如鹰疯狂扫视巷墙阴影!阿砾矮身紧握断矛,喉滚幼狼护食般威胁低吼,凶眼扫视四周。
巷深处柴房方向,压抑撕心裂肺咳嗽声传来!
两人对视,惊骇!苏墨低喝:“走!”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冲柴房!
冲进门,景象让苏墨心沉谷底!
柴房狼藉!草料掀飞,泥炉踢翻,炭火灰烬泼洒焦糊。郭嘉背靠唯一完好泥墙,身因剧咳起伏,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刺眼鲜红残留。右手无力垂落身侧,袖口利刃划开长口,新鲜血不断渗出染红半袖。左手却铁钳般死握染血、造型奇特袖箭筒!机括处暗红血痂残留!
墙角,第三具黑衣尸怪异仰面倒,咽喉正中,乌黑无光诡异袖箭深没入,只露尾端冰冷金属凸起!死者眼瞪极大,凝死前惊愕不已。
短暂离开,杀手潜入!无声惨烈搏杀狭小柴房爆发!重伤垂死郭嘉,竟以身为饵,残力神鬼袖箭,反杀三精锐影卫!
“你怎么样?!”苏墨冲前扶郭嘉下滑身体,入手冰凉粘腻冷汗。速查伤口,右臂刀伤深,未伤筋骨,失血不少。
“无…妨…”郭嘉喘息,每呼吸带破风箱嗬嗬声,嘶哑难辨。深眸却异常冷冽,淬毒寒冰死盯地上尸,“‘影卫’…曹司空麾下…专司暗杀…死士…咳咳咳……”又剧咳,鲜血嘴角溢。
曹操!死士!寒气脚底冲天灵盖,头皮炸开!危机如冰潮,淹刚获微薄希望!
“不能待!立刻走!”苏墨当机立断,声前所未有急决,“阿砾!收拾!只拿钱袋木牌!快!”
阿砾反应极速,扑草堆角落,抓装定金铜钱小袋和“陳”字木牌塞怀。
“吱呀——”
破旧变形歪斜木门,发出牙酸、极缓慢声响。
一只骨节分明、戴漆黑皮质护手的手,不容抗拒,缓缓推门。
身影无声立门口,挡住门外惨淡天光。
颀长挺拔,玄色劲装毫无杂色,吸尽光线。半张狰狞饕餮纹金属面具覆脸,露冷硬下颌薄唇。面具下眼,冰冷漠然,万年寒潭,锋利刀锋,缓缓扫屋内狼藉,地上三尸,最后,无形枷锁精准死锁搀扶苏墨郭嘉。
窒息实质恐怖压迫感,瞬间降临!空气抽干,炉膛最后火星彻底熄灭。
死寂。
面具下,低沉沙哑、无情绪起伏声,如锈钝刀刮糙石:
“奉孝先生,司空有令,请您……归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