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随意地坐在葡萄藤下的躺椅上,躺椅因他坐下的动作,前后不停地晃荡着。
江挽宁随手在矮桌下,拎出来一个圆凳。
两人都坐下后,周允盯着江挽宁的眼睛,开口问:“你为什么改变想法,又想嫁我了?”
他才不信,江挽宁说的‘想他’的鬼话。
江挽宁眼神微闪,笑着说:“当然是,因为心悦七公子你呗。”
周允的视线,敏锐地捕捉到,江挽宁眼中稍瞬即逝的躲闪。
他长吸一口气,说:“你既不跟我说实话,还想让我娶你?”
他一脸,你在这,跟我做什么春秋美梦?的表情。
江挽宁茫然一瞬,从小到大她撒的谎,跟吃饭一样随便,怎么家里没人发现,这人却总能识破她的话?
难道,他是有什么读心术不成?
周允当然没有什么读心术,但他从小,周旋在皇宫,国公府这样的地方,他若没点洞若观火的本事,还谈什么科举入朝,更遑论未来要辅政于太子了。
见江挽宁不说话 ,周允又猜测:“一定是你家里的什么原因,所以,才让你改了主意,非要嫁我的?”
江挽宁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眼睛瞪成了铜铃。
她一脸,你怎么那么神,的眼神。
周允哂笑一声,起身,“呵,看来我猜的没错。”
江挽宁抿了抿唇角,承认,“我输了,我说,你别猜了。”
她是真怕,家里那点事,都被周允猜出来。
周允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身凝视着江挽宁,他一脸,我等你自己说,的表情。
江挽宁眨了眨浓密的眼睫,娓娓道来:“你应是知道,我父亲上任,任职汉中府知府。”
周允点头,没有出言打扰。
江挽宁继续:“家父虽官职不大,但我从小到大,脾气秉性都很跳脱,兄长和姐姐们更是,事事都让着我,父亲和大夫人虽严厉,但在管教我上,只是动动嘴皮子,都怕说重了。
前几天晚上,父亲和大夫人两人大吵了一架,原因是什么,我去晚一步,没听见。但,一定和家里姐姐们的婚事有关。
我在家里,足足等了两天,两天里我在等,等父亲或是大夫人他们来,他们或是命令、或是威逼让我嫁你。
然后用我的婚事,给家里的姐姐们攀上更好的亲事。”
说到这,江挽宁眼角眉间,有股子难掩的失落,连那张洁白素净的小脸,也慢慢爬上阴霾。
周允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个作用。
只听江挽宁又说,“父亲和大夫人这么难,甚至两人谁都不理谁,都没想着在我身上做文章。有这样的父母,我怎么还能只顾自己活得舒坦?
这样,我便心下一横,非要嫁你不可。我先搬进你的院子,真不是要故意气你,是不想给自己留退路。”
把心里事都说了出来,江挽宁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然后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周允。
周允想问问,是不是别人是国公府的公子,她也会这般?
他还想说,你下次有什么事,可以先找我商量的。
可江挽宁没让他把话说出口,而是又说道:“七公子,我来京城这两个月以来,也听过一些你的事。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人,我也做不出鸠占鹊巢的事。
那天我登门退婚时,并未在你眼神中看见怨气。所以,我嫁你后,你要是真有了什么心仪的女子,我都不反对,或者你跟我说,我帮你把人弄进府?”
周允在江挽宁说前半句时,脸色平平,等她说最后那句时,周允的脸色“唰”地一沉。
什么叫,她帮他把人弄进府啊?
一个他都不想要,再来几个,是想要了他的命吗?
周允开始时,还真不确定江挽宁是不是也有点喜欢他,可就冲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人,就没半点喜欢他。
世上哪有人还没嫁进门,就想着给自己男人房里添人的?
周允承认,早些年,国公府人丁单薄,祖父和父亲两人,都不得已收过妾室。
可现在国公府早不相同,光是父亲名下就有三个嫡子,四个庶子。
其它叔伯家的嫡子庶子也不少,担心国公府传承的事,往后怎么也轮不到他。
他可不想,以后一回家,就围上来一堆女人,他未来,定是要辅政太子的,怎么可能让一群女人,围着他转?
江挽宁见人没说话,以为周允是同意她说的话,果然,世上就没有不好色的男子。
她心里轻笑,面上却不显。
江挽宁捻着手指,点评起,她初见周允,周允和忠勇侯府世子,俩人当街抢人的事。
“要是我是你,那天就不会出现在街上抢人,而是会用迂回法子,先是李代桃僵,不行,还能用金蝉脱壳的方法,救了那齐家的姑娘……”
“行了!”
周允实在没忍住,出声打断江挽宁的话,他先是长吸一口气,又皱着眉开口。
“我往后是要入朝,对太子殿下尽辅佐之力的。至于你,想怎么折腾随你。但不论是你,还是旁的什么人,最好,别扰了我的正事,不然……”
周允话尾的‘不然’二字,被他咬的又重又长。
他没接着往下说,但江挽宁听出‘不然’那两字的含量,打扰了他的正事,他会送她去地府转转。
江挽宁正一脸茫然,周允却已抬步往外走。
他边走边说:“祖母年岁大了,我先送她回去歇着。”
江挽宁不知自己的哪句话,又触碰了周七公子的雷区,她只觉得,头上有一排乌鸦,从头顶飞过。
周允走后,江挽宁没理由,待在人家院子里。
她起身,施施然地回了自己院子。
春桃见江挽宁回来,高兴地跑过来。
“小姐,那两个嬷嬷,奴婢安排她们住进了前面客房。”
江挽宁点头。
她转身,一脸关切地问:“脸可还疼?”
春桃的脸还是疼的,却摇头道,“小姐,奴婢不疼了。可那两个嬷嬷,先前还那般傲气,现在见了奴婢,都低气了好几分呐!小姐,是不是你又用什么法子吓唬人了?”
她家小姐的脾气,春桃可是太清楚不过,谁让她家小姐受气,她家小姐要是能忍住,不在当场发作,那这个人,指定会让她家小姐收拾得很惨。
江挽宁挑眉问:“想知道?”
春桃眼放金光,连连点头,两人前后脚进了屋,江挽宁指了指墙角的花盆,又扬了下下巴。
“喏,就是,戳了点花盆里的土,给她们吃。”
春桃惊讶的捂嘴,“小姐,咱们可是在国公府,你这么出手惩治人,也太过了吧?”
江挽宁一脸的不以为然。
她觉得,能让她亲手给这两个老虔婆戳泥丸,那是她们的造化。
春桃问:“小姐,下午还让两个嬷嬷过来教您规矩吗?”
江挽宁摇头,说,“先让她们缓口气吧,别在国公府上,真吓出好歹来,国公府也不好交待。”
毕竟,老夫人待她是真的好。
春桃点点头。
下午,江挽宁没出府,倒是国公夫人来了她这。
国公夫人一进门,先是一脸关切的问她,有没有缺的东西?
又让下人们,送来许多常用的东西。
空荡荡的房间,很快被填得满满当当。
用晚饭的时辰,老夫人唤人来请江挽宁去‘福安堂’用膳,被江挽宁以减肥的理由婉拒了。
春桃看着江挽宁的纤腰,好一阵无语。
“小姐,您这,还要减肥?您还想不想让奴婢活了?”
江挽宁嗔了春桃一眼,“我们来府上,人家礼貌谦让是礼数。但,我不能因为人家礼数周全,就厚着脸皮贴上去,那得多招人烦?”
春桃想想也是,笑着点头,“嗯,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