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须怨毒的咆哮和燧石委屈的泪水凝固在原地,被林翼那声穿透性的、充满警示的鸣叫彻底撕裂!据点内所有人猛地抬头,惊恐地望向高处平台。
林翼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愈发凝重,全身羽毛炸开,如同面对无形猛兽。他那双锐利的瞳孔,死死锁定仓库深处某个方向,仿佛要洞穿层层叠叠的黑暗废墟。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他那警惕的姿态弥漫开来。
“是……是智者示警!”老石眼失声叫道,脸上的痛惜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有东西!比掠骨者更可怕的东西!”
锐爪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骨矛闪电般指向入口方向,厉声喝道:“燧石!灰须!不想死就给我动起来!加固!把所有东西都堆上去!”她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一刻,对智者的疑虑被生存的本能彻底压倒——祂的警示从未错过!
死亡的威胁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穿了灰须的怨毒和燧石的委屈。灰须一个激灵,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向最近的金属杂物堆,用尽吃奶的力气拖拽。燧石也猛地从地上弹起,眼中的泪水被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取代,他不再看那堆散架的残骸,疯了一样将沉重的金属箱子、断裂的钢管推向大门!小男孩被锐爪一把拉到身后角落,用盾牌死死护住。
据点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以及那越来越清晰、如同巨兽心跳般的“嗡……嗡……”声!那沉闷的震动透过脚下的钢板和墙壁传来,让每个人的心脏都跟着那诡异的节奏狂跳不止!
林翼在高处感受着那穿透废墟的震动,心中的警兆提升到顶点。这绝非自然造物!它像一个冰冷的宣告——这片废墟,并非无人之境!铁爪部落渺小的生存挣扎,随时可能被未知的庞然大物碾碎!
必须离开!必须拥有快速转移的能力!简陋的轮式载具是唯一的希望!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混乱却拼命的加固场景,扫过燧石沾染油污和泪痕的脸,扫过灰须眼中残留的恐惧和不甘,最后落在那堆散架的轮式车残骸上。断裂的钢管接口处,扭曲的金属断面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嘲讽。
三角形支撑!滚珠轴承!材料和时间都不允许重新设计底盘,只能就地加固!
他猛地低下头,锋利坚硬的鸟喙如同刻刀,再次在地面的厚厚灰尘上“书写”!这一次,他用更急促、更坚定的力道,在之前画出的断裂部位,清晰地勾勒出一个粗壮的三角形结构!三条边线被他反复加深,指向断裂钢管的两端和车架底盘的另一处坚固节点!同时,他再次重重啄点代表滚珠轴承的标记!
“燧石!看!智者又画了!”老石眼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地面。
燧石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捕捉到那清晰的三角形!如同在绝境中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他立刻明白了!不再需要言语!
“斧头!给我最粗的钢管!还有钢珠!快!”燧石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他猛地扑向堆放材料的角落,抓起那把沉重的铁斧,又拖出一根比之前更粗壮、长约两尺的方形钢管!灰须被他的疯狂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将找到的一小袋钢珠扔了过去。
时间!他们没有时间了!震动越来越强,“嗡”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燧石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起。他粗鲁地将断裂处的扭曲金属用斧背狠狠砸平,然后将那根粗壮的钢管一端抵在断裂处的底盘节点上,另一端斜斜地顶在断裂的轴管断口下方!他不需要精确测量,凭借的是一股绝境中爆发出的直觉和蛮力!他举起铁锤,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作为斜撑的粗钢管与底盘、轴管交接的关键部位,疯狂地砸下!
当!当!当!
火星四溅!每一次沉重的敲击都如同砸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燧石虎口迸裂,鲜血顺着锤柄流下也浑然不觉!粗钢管在狂暴的锻打下,一点点嵌入底盘和断轴的钢铁之中,强行构成了一个野蛮而稳固的三角支撑!
“钢珠!该死的轴承!”燧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抓起一把钢珠,也不管滚烫的摩擦和脏污,粗暴地塞进之前预留的凹槽里,然后抡起锤子,对着作为轴承盖的另一截短钢管,狠狠砸下,将其牢牢固定在轴头上!
整个过程野蛮、粗糙、毫无美感可言,充满了末世的挣扎与狂野!当最后一个作为轴承盖的钢管被砸扁固定,燧石猛地将扭曲变形但勉强还能转动的前轮抬起来,塞回那粗犷的轴承中!
“搬东西!快!”燧石声音嘶哑地吼道,第一个将那沉重的金属箱子再次拖上歪斜的车架!锐爪二话不说,立刻上前帮忙。老石眼和小男孩也咬着牙,将尽可能多的罐头和水囊堆上去。灰须看着那被他视为灾祸源头、此刻却承载着所有人逃命希望的钢铁怪物,又看了一眼入口处不断震动的金属门,眼中闪过挣扎,最终也低吼一声,加入了装载的行列。
林翼看着下方争分夺秒的一幕,强压下翅膀根部新羽萌发的刺痒和虚弱感。他的目光扫过据点入口堆叠的障碍物,又望向仓库深处那震动传来的方向。那里有什么?休眠的战争机器?自动防御系统?还是……其他部落供奉的“钢铁图腾”?他无从知晓,但绝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他再次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振翅而起!这一次,他没有飞远,而是在据点入口上方盘旋,锐利的目光穿透门缝,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的黑暗走廊。他成了哨兵,为人类争取那宝贵的装载时间。
“好了!走!快走!”燧石看着堆得如同小山、随时可能再次散架的车架,嘶声喊道。他抓住车架前端两根临时焊接的拉杆,锐爪和灰须则奋力推动车尾。
“嘎吱……嘎吱……”
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这艘由超市购物车、自行车轮和野蛮焊接拼凑而成的“诺亚方舟”,满载着部落最后的希望和恐惧,在燧石三人拼尽全力的拖拽推动下,艰难地碾过满地的碎石和垃圾,开始向着据点外、背离震动源的方向移动!老石眼抱着小男孩,紧紧跟在后面,口中念念有词地向“黑羽智者”祈祷。
林翼在前方低空引路,避开危险的悬石和堆积物。车架在颠簸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轮轴间的钢珠摩擦声刺耳无比,但那个野蛮的三角形支撑,却奇迹般地撑住了!每一次剧烈颠簸,燧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但车架只是剧烈摇晃,并未再次断裂!
仓库深处传来的“嗡”声似乎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频率骤然加快!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更加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或者……启动了某种循环程序!
“快!再快!”锐爪脸色煞白,她能感觉到脚下的震动变得更加密集和强烈!
就在这时,前方引路的林翼猛地停在一处由倒塌货架形成的狭窄隘口!隘口后面,是相对开阔但堆满杂物的通道。隘口本身勉强能容车架通过,但边缘极其狭窄,布满尖锐的金属断茬!
“推过去!”燧石看着那危险的隘口,又听着身后越来越近、如同金属巨兽喘息般的“嗡”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三人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推着沉重的车架猛地冲向隘口!
吱嘎——!!
尖锐刺耳的刮擦声响起!车架一侧狠狠撞在隘口边缘突出的锋利金属上!火星四溅!沉重的金属箱在惯性下猛地向撞击侧倾斜!
“撑住!”燧石和锐爪目眦欲裂,死死顶住倾斜的车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翼的身影如同黑色的闪电,从高空急速俯冲而下!他的目标不是隘口,而是车架上那个倾斜最严重的、装满沉重工具的金属箱!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林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在金属箱倾斜的那一侧!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新生的羽毛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但这一撞,硬生生将即将倾覆的金属箱撞回了原位!
“走!”燧石抓住这瞬间的平衡,三人再次发力,车架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挤过了危险的隘口!
就在车架通过隘口的瞬间,仓库深处,那“嗡”声达到了一个顶峰!紧接着,一道刺眼的、惨白色的光束,如同审判之矛,猛地刺破黑暗!它精准地扫过林翼等人刚刚经过的据点入口附近区域!光束所过之处,几块摇摇欲坠的混凝土悬石瞬间无声汽化!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焦痕!
所有人回头看到这一幕,都倒吸一口凉气!死神的镰刀,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后脚跟挥过!
“……光……光的审判……”老石眼抱着小男孩,吓得瘫软在地,喃喃自语。
“跑!!!”锐爪的怒吼撕裂了恐惧!
众人推着吱呀作响、随时可能解体的车架,在昏暗的废墟通道中亡命奔逃!身后,那惨白的光束如同巨兽的独眼,在黑暗中缓缓移动,冰冷地扫描着它所及的领域。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通道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由坍塌的屋顶和扭曲钢架形成的穹顶空间。几缕惨淡的天光从顶部的巨大破洞投射下来,照亮了下方一片狼藉的景象——这里似乎曾是一个大型家电卖场,无数破碎的显示屏、扭曲的金属外壳、断裂的电线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臭氧的气息。
震动和“嗡”声终于被厚重的废墟隔断,变得极其微弱。
所有人如同虚脱般停下了脚步,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燧石、锐爪、灰须直接瘫倒在地,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老石眼抱着同样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跪倒在地,对着林翼的方向不停叩拜,感激祂的再次拯救。
林翼也落在一块扭曲的金属招牌上,疲惫地垂下头,强忍着撞击带来的晕眩和被光束擦过的灼热感。他需要食物和水,新羽生长的消耗和刚才的搏命撞击,几乎榨干了他。
燧石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喘息,第一件事就是扑向那辆承载了他们生命的“铁爪辎重车”。他紧张地检查着野蛮焊接的三角支撑和滚珠轴承。支撑钢管虽然出现了细微的弯曲,但结构完好!轮子在钢珠的帮助下,虽然转动时依旧发出刺耳的摩擦噪音,但至少还在工作!
“它……它撑住了……”燧石抚摸着粗糙冰冷的车架,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这堆废铁,在智者的指引和他的蛮力下,真的救了他们的命!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涌上心头,瞬间冲淡了之前的委屈和后怕。
就在这时,锐爪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异响起:“那里……是什么?” 她的目光穿过散落的电器残骸,锁定在空间中央一个相对完整的区域。那里,一个半埋在瓦砾中的、造型奇特的金属柜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燧石和灰须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那似乎是一个露营装备展示柜。玻璃早已破碎,柜体也扭曲变形。但吸引锐爪目光的,是柜子里一个斜倒着的、约莫半人高的金属物件。它有着类似小型锅炉般的圆柱形主体,外壳是银灰色的金属,上面布满划痕和凹痕,但整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圆柱体顶部有一个仪表盘(虽然表面破裂),一个类似阀门的手柄,侧面连接着几根弯曲的黑色橡胶管(有几处断裂),最奇怪的是,圆柱体底部还有一个小型的、带有压力表的金属罐子(压缩气罐),通过管道与主体相连。整个物件散发着一股机油和轻微锈蚀的气息。
“这……这是旧世界的东西?”燧石好奇地凑近几步。
林翼的目光也瞬间被吸引过去!当看清那物品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冲动猛地贯穿了他的意识!野营炉!而且是自带小型压缩气罐、带有简易锅炉结构和压力显示的高级型号!这……这是……
几乎是同时,一阵微风卷过散落的纸屑,其中一张较大的、布满污渍和焦痕的硬纸片打着旋儿,轻轻飘落在燧石的脚边。
燧石下意识地弯腰捡起。纸张脆弱不堪,上面印满了更复杂的天书符号(文字),但最吸引他目光的,是纸张中央一幅占据了大半篇幅的彩色插图!
插图上画着一个复杂的、由管道连接的金属结构,许多地方被鲜艳的红色箭头标注!而在这个结构图的下方,赫然画着一个……一个正在猛烈喷出白色气流的壶形容器!旁边用醒目的特殊符号标注着——“蒸汽动力原理示意”!
燧石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他看看手中的图纸碎片,又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半埋在瓦砾中的野营炉!看看那圆柱形的“锅炉”,看看那些弯曲的管道,再看看图纸上喷气的壶形容器……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抓住宇宙真理般的震撼和狂喜瞬间击中了他!
“蒸……蒸汽?”燧石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图纸碎片,如同发现了神谕,对着林翼和老石眼的方向,发出梦呓般的呼喊,“力量!图纸上说……这里面藏着……沸腾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