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婶子这话也不是单单说给王翠云听的,同时也在提点着周围爱嚼舌根的长舌妇们,况且她还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说话很有分量。
大伙看完热闹,就算有些不认同王翠云观点的人也都纷纷闭上了嘴。
大杂院里街坊邻居的对乔家大房还是很照顾的,毕竟人家男人可是烈士,一个寡妇拉扯着三个孩子长大还被老太太那压榨着不肯分家多辛苦啊。
而拉着乔母回屋的乔愿清此时正抱着自家妈的胳膊撒娇。
一口一个:“妈妈~”
这叠音喊得何菀舒只觉得仿佛回到了丈夫还在儿女们还没长大的时候。
想想都有十年没听过了吧。
她只以为闺女是下午在顾知年身上受了气才黏黏糊糊的,哪里知道乔愿清是从十一年后重新回到二十岁的时候。
自从他们爹去世后儿女们都仿佛一夜长大变得乖巧懂事,知道她上班辛苦不哭不闹家里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们这三个孩子怎么向来报喜不报忧。”何菀舒自觉亏欠了他们,鼻头一酸,摸了摸闺女的头安抚:“好在你今个没嫁那狗眼看人低的傻叉玩意,要不然你以后可有苦头吃的,他那个姐姐还当自己弟弟是什么金疙瘩了,我呸!”
“这要你爹还在级别肯定也差不到哪去,看他顾家还敢这么狂吗?”
也就狂这几年了,现在的顾家全靠顾老爷子撑着门楣,上辈子他老人家死后顾家便日渐衰败,风光不再。
乔愿清应和着:“对,他就是个傻叉玩意,就算爹不在咱们以后也会越来越好,到时候指不定谁瞧不起谁呢!”
看着她妈仍还算年轻的面容,听着她妈熟悉的护犊子,感受着挽着她妈隔着衣料的体温。
乔愿清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这个时候她妈还在纺织厂做工,精神奕奕的,还没被老屋那边压榨得搞垮了身体。
而她的姐姐乔思柠也没有因怀孕而血崩一尸两命,几年前她姐因没有工作响应国家政策下乡建设祖国挣口粮。
在当知青时和当地的一户人家结了婚。
上辈子他们也是在一年后高考开放时才得知姐姐结婚的事,乔母又气又恼。
等姐姐带着姐夫回来探亲见小两口日子过得不错,乔母才放下心来。
不得不说姐姐找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顾知年和姐夫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造化弄人的是几年后,姐姐怀孕传来喜讯却又在七八个月后传来噩耗。
她妈也因此郁郁寡欢,从此一蹶不振,愣是把自己熬进了医院,身体是大不如从前。
而她那弟弟呢也没好到哪里去,老屋那伙人眼见着她妈病殃殃的没有了压榨的价值想让堂弟的媳妇顶班,在分家时正好赶上弟弟从部队回家探亲,见亲妈被欺负失手将三伯母推倒,导致意外死亡,判了十五年。
光是想想,乔愿清的整颗心就酸酸涩涩的。
那时候她在顾家也过得心力交瘁,每每想起自己为了当个好儿媳就放弃了高考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顾知年更处处拉偏架让她忍,那时她便早早的就生了离婚的念头。
可家里一团乱,她哪敢再回娘家火上浇油。
就这么熬啊熬.......
熬到顾知年出轨,抱着孩子让她养捅她的心窝子。
如今她重回自己年轻时,家人也都好好的,前世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来得及挽回。
乔愿清吸了吸鼻子,压下心底难言的情绪,见天已经黑了便问道:“妈,我弟呢?他又跑哪鬼混去了?”
她的弟弟乔砚舟年满十八也到了下乡的年龄,但他背着乔母先斩后奏参了军,还被选上了。
报效祖国当然是好事,可丈夫死于任务,乔母对儿子的志向多少有些后怕。
可下乡也苦,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返城。
乔母自知没有能力给孩子们买工作,如今对儿子的选择也别无办法。
眼看着弟弟下个月就要入伍,怎么还成天往外跑一点儿也不知稳重,为了避免上辈子的遭遇,乔愿清觉得得好好说叨说叨他。
何菀舒听她提起儿子,笑道:“他啊和发小几个约着去钓鱼了,想来也应该快回来了!”
没办法她家虽然她和她妈都有工作,但这么多年老太太压着不肯分家,她的工作因为是顾知年帮忙弄到的名额那时他们还没处对象,每个月36元的工资分18元给他当报酬,她工作跟老屋没有关系因此剩下的18元她不肯交公,但乔母的得交不然老太太就去纺织厂闹骂她妈不孝顺公婆。
因着她不交公,老屋还常克扣大房的粮食,但算下来不交公还是划算的,可即便这样一家四口的日子还是紧巴巴的常常见不到荤腥。
为了改善家里的伙食,乔砚舟便三天两头的蹭隔壁刘大爷的鱼竿去外面钓鱼,钓得多了还能晒成鱼干和邻里邻居换东西。
乔愿清叹了口气:“妈,奶奶她就是想一直压榨着你等以后你没有利益价值了,还会把你的工作指标传给她孙子、重孙子。”
她看向何菀舒语气坚定道:“分家吧妈!”
何菀舒又何尝不想,她的工资一年比一年高是老屋这些人里工资最高的,若是存一存还能为儿女们攒下不少钱。
可分家这事她也不是没闹过,在大闺女面临下乡前她找好了工作就差五百块钱就可以把大闺女留在城里,但转身去找存在婆婆那保管着的抚恤金时却得知那钱给了二房的孩子买工作。
明明那是她丈夫的抚恤金,却没有用在他自个闺女头上,让娇气的大闺女被迫下了乡。
她闹啊可婆婆比她闹的还凶......
孝字当头一把刀,乔家的大儿媳的身份压得她只能咬着牙把这委屈咽下,从那以后她涨工资时都让厂子帮忙瞒着,不再傻乎乎的全部上交,也让自己强势些为儿女多争取些东西。
老太太和妯娌骂她,她也骂回去,愣是将自己性子变得泼辣了些,老屋那也收敛了些。
可姜还是老的辣,二闺女谈婚论嫁之际,她去老屋让老太太掏钱添置嫁妆。
老太太却说:“人家高门大户的能缺得了咱们这仨瓜俩枣的,买床棉被意思意思就得了。”
这话彻底寒了何菀舒的心。
她家以后阔过,只是时局动荡被打成了地主家的帽子。
高门里的弯弯绕绕她最是清楚,若真是一床棉被打发人可想而知她闺女要真嫁过去了要被婆家戳脊梁骨。
如今听到女儿撺掇着分家,胸口闷得厉害,是她没用没成为儿女们的靠山。
何菀舒握紧她的手:“好,咱们分。”
她话刚落,身后就被人重重一拍,头顶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
“嘿,早该分了。”
“妈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这就去把老屋搅得天翻地覆,求着咱们分。”
母女俩齐齐扭头看去,便见乔砚舟一手拎着捅,一手要冲出去干架的模样。
何菀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乔愿清就站起来拧着他耳朵,训道:“乔砚舟你这暴脾气还想不想当兵了?到时候人家给你举报到部队里,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上辈子他可不就搅得老宅天翻地覆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乔砚舟连连求饶:“错了错了姐,我耳朵要掉了,呜呜呜......”
“分家的事有我跟妈商量着来,你滚去做饭!”乔愿清松了手,使唤着弟弟脸不红心不跳。
乔砚舟捂着耳朵,又乖乖的拎着桶去厨房,走了几步又扒着门问:“姐,我刚回来的时候听说你跟那姓顾的掰了是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