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暑假前一周,男友的小青梅闹着要去泰国看脱衣舞。
让全班同学陪着他们一起出国。
我反复提醒他们,东南亚那边不安全,这很可能是新型诈骗手段,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别去。
见他们听不进去,我甚至还偷偷报了警。
出发那天,警察直接把一行人拦在了海关。
没想到几天后,泰国一位脱衣舞男突然一夜爆红。
小青梅得知消息,气得眼睛都红了。
“都怪宋枝芮,要不是她,我们就能亲眼看到国际巨星的裸体了。”
因此,开学那天,他们故意给我下了药,找了十个男人来教我跳脱衣舞。
“你不是不让我们去看脱衣舞吗?那你就自己表演给我们看。”
第二天,我的裸照就传遍了朋友圈。
后来,我因抑郁跳楼。
睁开眼,我发现我又回到了小青梅吵着要去泰国那天。
1
“我都听说了,泰国有好几个明星跳完脱衣舞就爆红了,咱们这趟去,说不定就能亲眼撞见未来国际巨星的裸体呢!”
睁眼时,我正听到男友的小青梅杜暖暖正满脸向往地朝班上同学介绍泰国的脱衣舞文化。
听她这么说,班上的男生对视一眼,全都暧昧一笑,女生们羞红了脸,可眼睛里也满是期待。
这时,突然有人注意到了我。
“宋枝芮,你去吗?”
听到和前世相同的问话,我突然打了个激灵。
前世,杜暖暖撺掇全班去泰国看脱衣舞。
那时我还抱着可笑的善意,反复提醒他们东南亚绑架案频发,苦口婆心劝了又劝。
甚至在出发那天,我还提前报了警,让警察把所有人拦在了海关内。
果然没过几天,新闻就爆出泰国某旅游团整车失踪。
可这群人眼里只看得见另一条新闻:
泰国某位脱衣舞男被好莱坞导演看中,一夜爆红。
我明明是救了他们,却在开学那天被他们联手下药,扔给了十个脱衣舞男。
想到前世的下场,我瞬间就红了眼。
“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吧。”
听我这么说,男友迟星野皱起了眉头。
“大家已经高三了,都是成年人了,看个脱衣舞表演怎么了?”
“别在这装正经了,我看你明明想看的很,偏要摆那副好学生的架子,想让大家求着你去。”
我看着迟星野这张脸,眼里的恨意几乎无法遮掩。
前世的那十个男人,就是他找来的。
我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恨意,声音放得柔和:
“怎么会呢,大家都是成年人,想看点不一样的东西在所难免,去泰国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也是好事。”
听到这话,杜暖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亲热地上来搀住我的胳膊。
“我就说枝芮姐姐肯定也想去看帅哥,那这下好啦,我们大家可以一起去!”
我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勾了勾唇角,冷漠地拒绝:
“我的意思是你们想去就去,我就不掺和了,我对这种东西一点也不好奇,你们尽管自己去看。”
说完,没看他们的反应,我转身就要走。
杜暖暖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态度,愣了片刻,下一秒眼泪就涌了上来。
“我就是好心,想带枝芮姐姐一起去见见世面......”
迟星野见青梅哭了,当即瞪圆了眼,气得青筋暴起。
“宋枝芮,你摆什么臭架子?真当自己多清高?你不也是为了钱才跟我在一起的吗?”
这话一出,周围同学的目光瞬间变得异样,惊讶与鄙夷交织着射向我。
“原来宋枝芮是为了钱才跟迟星野在一起的,那她平时装什么清高!”
“我说她怎么一直看杜暖暖不顺眼,原来是怕被人抢走了金主!”
听着这些议论,迟星野脸上浮起得意的笑。
“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你要是不去,之前从我这拿走的钱,就全给我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你!”
我气得指尖发颤,却只能咬着牙,在一片鄙夷的目光里,缓缓点了头。
“好!我去!”
2
迟星野的确是我的金主,可我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上一世,为了给妈妈凑医药费,我走投无路,才答应做迟星野名义上的女友。
可我点头的第二天,他就转头对杜暖暖告白,还在全校面前高调示爱,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死缠烂打的第三者。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迟星野追求我,只是为了激一下杜暖暖。
我不过只是两人恋爱游戏中的一环罢了。
可杜暖暖却依旧恨上了我。
不仅平日明里暗里讽刺我,甚至就连这次出国,她心里也憋着要整治我的念头。
想起这些,我压下翻涌的恨意,不仅应下了这次行程,更没像前世那样报警。
只是到了快要登机的时候,我悄悄躲了起来。
只要躲过这趟飞机,我就能躲过这次泰国之行。
我盯着手机,默默倒数着时间,希望这些人能快点登机,别注意到我。
可就在登机即将截止的时候,杜暖暖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还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
“找到她了!”
随着她的喊声,那群同学呼啦啦围上来,堵住了所有去路。
“宋枝芮,你要去哪儿?”有人厉声质问。
我面上不动声色。
“我身份证丢了,去不了了,你们自己去吧。”
话音刚落,迟星野突然伸手探进我的口袋,利落地掏出护照和身份证,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说你身份证丢了,那这是什么?”
眼见谎言被识破,我索性也不装了。
“我不想去泰国,你们自己去看那什么脱衣舞表演吧。”
“不去了?”
杜暖暖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刺耳。
“我们票都买好了,你说不去就不去?”
我皱着眉头从迟星野手中抢回我的证件。
“钱我会想办法补给你们的,但泰国,我绝不会去。”
“补给我?”
迟星野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你有钱吗?别忘了,你妈住院的医药费可还是我付的呢!”
周围的同学立刻跟着起哄指责:
“宋枝芮,做人别这么无耻行吗,收了迟星野的钱还临时反悔,真不要脸!”
“就是!不想来早说啊,都要登机了才变卦,这不是耍我们玩吗?”
“耍你们?”
我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
“不是你们先在背地里商量,说到了泰国要给我点颜色看看吗?你们的聊天记录,难道还要我帮你们翻?”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同学都变了脸色。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惊疑。
没人知道这话是怎么传到我耳朵里的,只能在彼此脸上搜寻答案。
他们不会知道,这些都是我前世在海关拦下他们后,从那个特意避开我的小群里看到的。
上一世,就因为我极力反对这趟行程,他们偷偷建了群,商量着到了泰国就抢走我的手机和证件,让我在异国他乡自生自灭。
那时我还曾反复反思,是不是自己管得太多,或许泰国根本没那么危险。
直到后来,泰国游客连环失踪的新闻铺天盖地而来,我才后知后觉地庆幸。
可如今再想起这些,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我的这群同学,就是一群养不熟的中山狼!
3
话说到这,我转身就要离开。
杜暖暖却猛地拽住我的胳膊,转头冲众人喊道:
“不能让她走!她走了以后肯定会报警,还会告诉我们家长,到时候我们就都去不了了!”
这话一出,全班同学都脸色大变。
一群人立刻围上来,用质疑和警惕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宋枝芮,你是不是就想等我们全都登机以后报警,好让我们看不成脱衣舞?”
我后退半步,竭尽所能和他们周旋。
我后退半步,强压着心头的慌乱,尽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和她们虚与委蛇。
“怎么会呢?我就是听说泰国太热了,我怕晒黑,所以就不想去。”
杜暖暖眸光一沉,根本不接我的话茬,大手一挥就给我定罪:
“别听她胡说!我看她就是见不得我们好,故意搅局!今天就算是绑,也要把她绑上飞机!”
话音刚落,几个同学就猛地按住我,一左一右架起我的胳膊,拖着我往登机口走。
我拼命挣扎反抗,可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着就要被拖上飞机,我急得放声呼救:
“救命!救命啊!”
远处的机场工作人员听到动静,朝这边走来。
杜暖暖见状,慌忙伸手捂住我的嘴,眼神里满是慌乱。
“宋枝芮,你到底要干什么?”
迟星野咬牙切齿地开口,眼里的烦燥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我奋力挣开杜暖暖的手,对着迟星野急声保证。
“星野,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报警的,我妈还在医院,我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不想出国的。”
或许是“母亲住院”这个理由足够有说服力,迟星野的动作顿了顿,迟疑地看向杜暖暖:
“暖暖,要不......就别带她了?”
见迟星野这么轻易就动摇,杜暖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愤恨,但转瞬即逝。
她眼珠一转,很快点了点头,语气却带着算计:
“不带她可以,但是万一她只是找借口骗我们放过她怎么办?星野,你也知道,我家里马上要送我出国了,错过这个暑假,不知道我们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一起出去玩了。”
听了这话,迟星野的眸光黯淡了一瞬,显然被说动了。
“暖暖......”
见迟星野真的被她的话说动,杜暖暖脸上划过一丝得意,立刻趁热打铁:
“星野,不如我们把她衣服脱掉关起来吧,这样起码她就不敢跑出来告密了。”
脱衣服?
我浑身一僵,立刻激动地挣扎起来。
“不要!求你了,星野,我不会出去告密的!”
可迟星野此刻眼里却只有杜暖暖,根本没把我的话放进脑子里。
全班人七手八脚地脱掉我的衣服,我像洋葱一样被一层层拨开。
眼见着连底裤都要被人拔掉,我拼命扭动着呼救,吓得杜暖暖慌忙喊:
“谁带了绳子?快把她捆上!”
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掏出了几根数据线。
我被捆得严严实实,身体被数据线勒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痕。
就在这时,机场广播突然响起,开始催促乘客登机。
一行人顿时没了耐心,把我丢在原地,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他们走后,我像虫子一样缓慢地蠕动到了门边,试图用头撞门来引起人的注意。
不知撞了多久,门突然被推开了。
我心中一喜,以为是救星来了,抬头望去,却正对上杜暖暖那双淬了毒的眼睛。
她手里拉着我的行李箱,得意的哼笑一声。
“我一猜你就不老实,还想求救,做梦!”
说着,她“哗啦”一声倒出箱子里的东西,竟是要把我塞进那个小小的24寸行李箱里。
我拼命挣扎,可全身被绑得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得。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箱盖被猛地合上,我的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4
当我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病房里挤满了人,警察、机场工作人员,还有一群面色焦灼的中年男女。
单凭那相似的眉眼,我推断他们该是我那些同学们的家长。
见我睁眼,一个穿着贵气的中年妇女立刻挤到前面。
“宋枝芮,我家星野呢?他不是说你们全班同学一起出国旅游吗?为什么我联系不上他了?”
“是啊,你怎么会在这,他们去哪个国家了?”
“对呀,他们到底去哪了,你快说呀!”
看着这群急不可耐的家长,我眼里划过一丝嘲弄,面上却尽是无辜。
“他们......他们一起去泰国看脱衣舞表演了。”
“泰国?!”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在人群里,家长们瞬间面如死灰,几个女人腿一软就瘫坐在地,喃喃自语:
“怎么非要去泰国......”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是这幅模样,因为前世就是这时,新闻爆出来大批去泰国的游客失踪。
这群人偏要赶着这个节点往火坑里跳,恐怕已是九死一生。
如今只希望老天保佑,可千万不要让我这些同学们活着回来呀。
“不对啊,”
突然有个戴眼镜的男人皱紧眉头,
“为什么他们都去了,就你没去?”
我正斟酌着该如何作答,家长们的手机却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妈,我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语气刻意装得轻松,可那细微的颤抖瞒不过我的耳朵。
如果所有人都统一了说辞,那反倒更像统一编造的谎言。
病房里的警察显然也听出了端倪,正要上前询问,电话却像被掐断了信号般,齐刷刷地挂断了。
家长们面面相觑,刚才强压的恐慌瞬间决堤,有人忍不住哭出了声。
没过多久,警察带来了消息:
他们一行人刚落地泰国,就被所谓的“地接”骗进了电诈基地。
男生尚且能勉强维持联系,女生大多都遭到了非人的虐待。
尤其那些激烈反抗的,家里甚至都没能接到报平安的电话。
这起国内罕见的高中生团体境外遇险案,很快引发了轩然大波。
可案发地远在境外,警方一时也束手无策。
还是有些家长手眼通天,联系上了东南亚的某些家族,才勉强救回了几个人。
我点开新闻,杜暖暖的名字果然在列。
杜家在国内权势滔天,能把她捞出来并不意外。
面对着镜头,杜暖暖双目无神,只是机械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落下,她突然浑身一颤,眼神猛地变得怨毒:
“你问我们为什么去泰国?”
她的声音尖利得可怕,
“是宋枝芮!是她非要拉着我们去看脱衣舞秀!我们都是被她骗过去的!”
5
我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新闻,指尖猛地攥紧了手机。
杜暖暖会把罪责推到我头上,我并不意外。
她这么自私的人,肯定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她怕那些痛失孩子的家长撕碎她,便索性将我推出去当替罪羊。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警方笔录的存档照片。
还好,我早早就去警局做了备案,把泰国之行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有了这些,她再怎么甩锅都没用。
心刚安定了些许,门外突然炸开一阵惊雷般的嘶吼。
“宋枝芮!你个杀人凶手,滚出来!”
“还我孩子命来!”
我头皮一麻,拖鞋都来不及穿稳就冲出去。
透过窗户,我看到楼下黑压压地堵着一群人,杜暖暖的妈妈举着扩音喇叭站在最前面,她身后的家长们个个眼冒血丝,手里还攥着孩子的照片。
更远处,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已经对准了我家的单元楼,闪光灯在阴沉的天色里格外刺眼。
这番大阵仗,看的我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转身想躲回屋里,手腕却被一股蛮力攥住,不知道谁的家长已经撞开了我家大门,想把我从门里拖拽出去。
“跑什么?做了亏心事就想躲?”
男人的声音淬着冰,指节深陷进我的头皮。
我疼得眼前发黑,拼命拍打着他的手背:
“松手!你凭什么抓人?”
回答我的是更狠的力道。
他猛地松手,我被猛地甩在水泥地上,小臂在粗糙的地面上狠狠一擦,瞬间绽开一道血口,皮肉翻卷着,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很快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宋枝芮你这个害人精!”
一个穿黑衣的女人扑过来,指甲几乎要戳到我脸上。
“我女儿才十七岁!你怎么敢把她骗去那种地方?”
周围的家长们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将我围在中央。
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咒骂密密麻麻砸过来:
“杀人犯!”
“丧尽天良!”
“不得好死!”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后腰却被人踹了一脚,又重重摔回去。
沾着泥沙的血水流进眼睛里,视线一片模糊。
“我没有!”
我抹了把脸,声音嘶哑。
“我根本没让她们去泰国!”
“就是你!”
人群突然分开条缝,杜暖暖带着另外几个幸存者走出来,她眼眶通红,显得楚楚可怜。
“宋枝芮!就是你硬要大家陪你一起去泰国看脱衣舞,结果到了机场又躲起来,肯定是你收了那群人的钱,想要把我们骗过去!”
另一个女生立刻接话,声音尖利:
“对!她还仗着自己是迟星野女朋友,跟我们说谁不去她就让迟星野揍谁,我们都是被她逼着去的!”
嗡得一声,我脑子里像有惊雷炸开。
“你们胡说!”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手臂的伤口被拉扯得剧痛。
“是杜暖暖先提出的让大家一起陪她去泰国看脱衣舞秀!我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迟星野也是杜暖暖的男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没参与?”
杜暖暖的妈妈突然冲上来,指着我的鼻子冷笑。
“那为什么全班都去了,就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早就知道会出事,对不对?”
“我就说这丫头不对劲!”
一个胖阿姨挤到前面,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
“平时在班里就阴阳怪气,跟谁都合不来,原来是憋着坏呢!为了报复同学,竟然把全班都骗去东南亚......你心肠是黑的吗?”
“我们家为了找孩子,把房子都卖了!”
“我丈夫气得住进了医院,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哭喊声混着咒骂声,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下一秒,不知是谁先挥出了拳头,紧接着,无数只手抓向我的头发,无数只脚踹向我的腰腹。
“啊——”
剧痛沿着四肢百骸炸开,我蜷缩在地上,只能徒劳地用手臂护住头。
那些拳脚落在背上、腿上,甚至脸上,熟悉的窒息感漫上来。
恍惚间,我突然想起,上一世跳楼后,也是这样密集的疼痛。
难道我又要死了吗?
意识模糊的瞬间,耳边突然响起警笛声。
红蓝交替的光透过人群缝隙照进来,我听见警察在大声呵斥:
“都住手!聚众伤人是犯法的!”
混乱的场面稍微停滞,我抓住这口气,挣扎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早就被踩得裂开,但录音键还亮着。
“我有证据!”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破得像被砂纸磨过。
“是杜暖暖!是她带大家去的泰国!我这里有她当初拉群喊人去的聊天记录!”
话音刚落,杜暖暖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第二章
6
杜暖暖身后的几个同学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
家长们的喧闹声骤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我手中的手机上,空气里只剩下记者相机快门的咔嚓声。
警察快步上前接过手机,连接到现场的笔记本电脑上。
当那些带着恶意的聊天记录投影在临时拉起的白布上时,人群里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真这么说的?”
“还说要‘给宋枝芮点颜色看看’......这心思也太毒了吧?”
杜暖暖的妈妈突然尖叫起来:
“假的!这是伪造的!我女儿不会说这种话!”
她扑上来想抢电脑,却被警察拦住。
我看着杜暖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突然笑出声:
“伪造?那要不要听听你们在机场把我捆起来时,杜暖暖说的话?”
我摸出藏在衣领里的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杜暖暖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谁带了绳子?快把她捆上!”
“谁让她总坏我好事?让她在泰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录音里还有迟星野不耐烦的附和:
“快点弄,别耽误了登机时间,别耽误了暖暖看脱衣舞。”
白布上的聊天记录还在滚动,最新一条是杜暖暖出发前发的:
“等宋枝芮被卖到红灯区,我们就说是她自己跑丢的,谁能查得出来?”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刚才还对我拳打脚踢的家长,此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有人瘫坐在地,手里孩子的照片飘落在沾满尘土的地上。
杜暖暖突然疯了似的冲向我:
“你故意的!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你才故意不和我们一起去对不对?!”
她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人群里。
家长们惊愕地看着我们,记者们的镜头更是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对准我们的脸。
“你说什么?!”
迟星野的妈妈突然尖叫,指着杜暖暖。
“我儿子......我儿子也参与了?”
混乱再次爆发。
这一次,家长们的拳头和嘶吼都对准了杜暖暖和那几个作证的女生。
警察拼尽全力才把人拉开,杜暖暖被打得嘴角淌血,却还在尖叫:
“是她活该!谁让她总挡我的路!上一世她就该死,这一世也一样!”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混着家长们的哭嚎和记者们兴奋的议论声,像一场荒诞的交响乐。
我被警察扶起来时,看到迟星野的妈妈正死死拽着杜暖暖的头发,把她往墙上撞:
“还我儿子!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7
警察刚把扭曲的人群勉强分开,那几个被救回来的同学突然瘫软在地,为首的女生指着杜暖暖哭喊:
"是她!都是她逼我们的!她说要是不跟着一起指证宋枝芮,就把我们在泰国被拍下的视频发到网上!"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家长堆里。
"视频?什么视频?"
混乱瞬间撕开新的口子。
失去孩子的家长们红着眼,像疯了一样扑向那几个幸存者。
杜暖暖的胳膊被生生拧到身后,另一个帮腔的女生被按在地上,嘴里塞满了泥沙。
有人抓起路边的碎石,朝着她们的膝盖狠狠砸下去,沉闷的骨裂声混着尖叫刺破空气。
"你们不是要诬陷人吗?现在怎么不叫了?"
一个戴金镯子的女人撕扯着杜暖暖的头发,把她的脸往水泥地上磕,
"我女儿的命,你拿什么还!"
警察试图拉开人群,却被愤怒的浪潮掀到一边。
"别拦着!这群畜生活该!"
穿西装的男人一脚踹在杜暖暖胸口。
"我儿子在缅北断了手指发回来的照片,你敢看吗?!"
杜暖暖咳着血沫,突然尖叫:
"是她们自愿的!在泰国的时候,是他们同意先让我回来的!"
"放屁!"
最瘦小的那个幸存者突然扑上去咬掉她一块耳朵。
"明明是你说只要咬死宋枝芮,就能让你爸把我们都捞出来!"
这场混战持续到救护车呼啸而来,担架上的幸存者们已经没了人样。
杜暖暖被抬走时,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眼里还死死瞪着我家的方向。
后来我听说,这几个幸存者的结局比谁都惨。
杜暖暖虽然被她父亲用关系保释,却落下终身残疾。
那些被她连累的家长联合起来,把她家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捅到了税务局,没出一个月,她父亲就被关进了监狱。
失去靠山的杜暖暖被仇家绑走,最后出现在缅北诈骗园区的照片里,眼神空洞得像个木偶。
帮腔的那几个人更没好下场。
他们的父母觉得颜面尽失,把她们赶出家门。
有人试图去东南亚找失踪的同学,刚到边境就被人贩子盯上,最终流落到缅北的红灯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还有一个在出租屋里喝农药自杀,死前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给我的:
"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
至于那些困在缅北的同学,消息越来越零星。
偶尔有逃出来的人说,迟星野因为完不成诈骗业绩,被关进狗笼里喂馊水。
班里最文静的女生被辗转卖给不同的园区,最后一次被看到时,肚子大得像座小山。
还有几个男生试图逃跑,被抓住后当众枪毙,尸体扔进了鳄鱼池。
8
最后一次听到他们的消息,是三个月后的一个雨夜。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彩信,照片里是片泥泞的乱葬岗,其中一具尸体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
发送者只留了两个字:"救......我......"。
我后来又从一个逃回来的远房表哥那里,断断续续听到了迟星野的消息。
表哥说,他在缅北某个诈骗园区见过迟星野一次。
那时的他早已没了半分往日的意气风发,穿着件沾满油污的破T恤,手腕脚腕上全是铁链磨出的血痂。
园区里的人都叫他“废物”,因为他连最基本的诈骗话术都记不住,每次被头目训斥时,只会像条狗似的往地上趴。
有回他试图跟看守求饶,说愿意把家里剩下的所有存款都交出来,只求能放他一条生路。
结果看守笑着踹了他一脚:
“你家?你爸妈早就带着你妹妹搬家了,谁还管你死活?”
这话像把刀,彻底剜掉了他最后一点心气。
后来园区业绩下滑,头目要杀鸡儆猴,就把迟星野拖到广场中央。
他跪在地上,拼命给周围人磕头,额头磕出的血混着泥水流到下巴,可没人敢替他求情。
最后他被打断了双腿,扔去给园区里的恶犬当诱饵。
表哥说,那天的惨叫声持续了整整半夜,第二天广场上只剩下一摊没清理干净的血渍。
我听到这些时,正坐在书桌前刷着高考真题。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替那些枉死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迟星野大概到死都不明白,他护了一辈子的杜暖暖,早在被救回国内时,就跟别人说他是自愿留在缅北“发大财”的。
而他当初为了讨好杜暖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如今都成了扎在自己心上的刺。
那天晚上,我看着窗外的暴雨,突然想起暑假前他们围着杜暖暖,兴奋讨论泰国脱衣舞的样子。
那时的阳光很烈,他们的笑容很蠢,谁也没料到,一场荒唐的旅行会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警方发来的结案通知。
上面写着,泰国之行涉案人员已被依法处理,失踪人员认定为集体意外。
我删掉短信,翻开桌上的习题册。
台灯的光晕落在"清华大学"的招生简章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再也没有那些嘈杂的名字。
有些人,注定要为自己的愚蠢和恶毒买单。
而我,终于可以在干净的晨光里,走向属于自己的人生。
9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拿着远超清华录取线的成绩单,在医院走廊给妈妈读分数时,她插着输液管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眼泪砸在被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医生说她的病情在积极治疗下已趋于稳定,再观察半年就能出院。
开学前,我去商场给妈妈买了条藕粉色围巾。
路过曾经和迟星野他们常去的奶茶店,玻璃窗里映出我穿着白衬衫、背着帆布包的样子,干净得像从未被那些污浊沾染过。
大学宿舍的第一个夜晚,我铺开笔记本写规划,台灯把“临床医学”四个字照得清晰。
室友凑过来笑:“宋枝芮,你目标好明确啊。”
我笔尖顿了顿,想起前世妈妈病床前的绝望,轻声说:
“想早点有能力,护好重要的人。”
大三那年,我在医院实习时遇到了带教医生周砚。
他总在我给病人扎针手抖时递过棉球,在我熬夜写病历的值班室放一杯热牛奶。
有次值完大夜班,他看着我眼底的青黑说:
“你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
妈妈出院那天,周砚提着果篮来接我们。
他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行李,听妈妈絮叨我小时候的糗事,偶尔笑着应和,阳光落在他白大褂的纽扣上,温吞又安稳。
研究生毕业答辩结束,周砚在实验楼前递来戒指:
“宋医生,以后值夜班,我能申请和你搭档吗?”
我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想起重生那天,自己蜷缩在机场仓库的黑暗里,曾以为这辈子再无天光。
如今,我穿着白大褂穿梭在病房,看着患者康复出院时的笑脸。
周砚会在休息时拉我去逛菜市场,为晚餐做什么菜争论不休。
妈妈在小区的花园里种满了月季,逢人就夸“我女儿是医生”。
某个飘雪的冬夜,我整理旧物时翻到高中校服,上面还留着被数据线勒过的浅痕。
周砚从身后拥住我,下巴抵在发顶:
“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把校服塞进收纳箱最底层,转身回抱住他:
“在想,幸好那天我没上那架飞机。”
窗外的雪落得轻柔,屋内暖气正好,餐桌上的排骨汤咕嘟作响,氤氲的热气里,是我用两世换来的、触手可及的暖。
迟星野番外
缅北的雨总是带着铁锈味。
我蜷缩在狗笼里数着墙缝里的霉斑时,总想起高三那年的夏天。
杜暖暖穿着粉色吊带裙,晃着我的胳膊说要去泰国看脱衣舞,阳光透过香樟树叶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那时宋枝芮站在走廊尽头,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
她又在劝我们别去,说东南亚不安全。
我皱着眉想,这个女人怎么总像块湿抹布,拧巴又扫兴。
"星野哥,她就是嫉妒暖暖有人疼。"
跟班撞了撞我胳膊。
"你看她那穷酸样,肯定是怕我们不带她。"
我嗤笑一声。
宋枝芮确实需要钱,她妈躺在医院的账单像座山。
我给她转钱时,她眼里的倔强总会碎掉一块,那模样比杜暖暖的骄纵顺眼些,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杜暖暖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她要天上的月亮,我都得想办法搭梯子。
出发去机场那天,宋枝芮突然说不去了。
杜暖暖当即红了眼眶,我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这个女人,收了我的钱还敢摆谱?
"把她衣服扒了捆起来!"
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冷得像冰。
后来无数个午夜,锁链磨着脚踝的疼,都比不上那时她看向我的眼神。
震惊,失望,最后只剩一片死寂。
飞机起飞时,杜暖暖靠在我肩上兴奋地规划行程。
我望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心里却莫名空了一块。
直到在泰国海关被"地接"带上另一辆车,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宋枝芮说过的话。
诈骗园区的铁门关上时,杜暖暖第一个哭着喊要回家。
我把她护在身后,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可当枪口抵住我太阳穴时,她却突然指着我说:
"是他!是他非要来的!"
原来她的眼泪和骄纵,都只给能护她周全的人。
被砍断手指的那天,我在血泊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曾经被女生偷偷议论的"校草",如今像条丧家之犬。
头目笑着拍我脸:
"听说你以前很威风?"
他踩碎我掉在地上的手指。
"现在给你个机会,骗你妈打五十万过来。"
我拨通电话时,听见杜暖暖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娇滴滴地说:
"阿姨,星野哥说在这边能发大财呢......"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比骨头断裂的声音更疼。
后来在广场上被打断双腿时,我突然想起宋枝芮。
想起她报警被我们发现后,红着眼眶说"我只是不想你们死"。
想起她收到我妈辱骂短信时,攥紧的拳头泛白。
想起她最后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群无可救药的蠢货。
原来她是对的。
原来那不是扫兴,是救命。
恶犬扑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自己血里的腥甜。
恍惚间好像回到那个教室,宋枝芮站在阳光里,白衬衫干干净净。
如果那时我能听她一句劝,如果我没把她的警告当成驴肝肺......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意识沉入黑暗前,我好像看见她穿着白大褂,在明亮的病房里微笑。
听说她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听说她过得很好。
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有人带着我们所有人的遗憾,好好活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