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江亦辰愣在原地。
“林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猛地站起来，面目狰狞地抓住我的肩膀，“那是我爸！是一条人命！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我皱眉，甩开他的手：“江亦辰，你忘了？当初那颗救命的心脏被你毁掉的时候，那个等待移植的女孩，也是一条人命。”
“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不就是一颗心脏，再找一个不就行了。”
“现在，我也把这句话还给你。不就是心衰吗？再找个医生不就行了？”
江亦辰的脸瞬间惨白，身体晃了晃。
“不......不是的......微微，那不一样......”他语无伦次。
“有什么不一样？”我冷笑，“在你眼里，别人的命是草芥，你父亲的命就是命吗？”
“江亦辰，收起你那套双重标准吧，我看着恶心。”
说完，我转身对陆景言说：“师兄，我们走吧。”
“微微！”江亦辰从身后抱住我，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哀求，“别走，我求你别走。”
“我爸真的快不行了，我不能没有他。”
“我给你磕头，我给你当牛做马，只要你肯救他。”
我身体僵住，没有回头。
“江亦辰，你放手。”
“我不放！死也不放！”
“啪！”
陆景言一拳打在江亦辰的脸上，将他从我身上扯开。
“江亦辰，你闹够了没有！”陆景言将我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微微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不想救。”
江亦辰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赤红着眼睛瞪着陆景言。
“陆景言，这是我和微微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凭我是她师兄，”陆景言毫不示弱地回视他，“更凭我比你更懂得珍惜她。”
江亦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着我，又看看陆景言。
“微微，你是因为他才这么对我的，对不对？”他指着陆景言，质问我，“你早就跟他在一起了，所以才那么轻易地跟我离婚！”
我看着他扭曲的面孔，觉得无比陌生。
“江亦辰，你真的很可悲。”
我留下这句话，便和陆景言一起离开了茶馆。
身后，传来江亦辰撕心裂肺的吼声。
6.
一周后，江亦辰的母亲找到了我。
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住处，直接找上了门。
看到她的时候，我正穿着家居服，在花园里修剪花枝。
她看着我，嗓音嘶哑：“微微，我们能谈谈吗？”
我带她进了客厅。
“微微，我知道，是江亦辰对不起你。”她姿态放得很低，“那个畜生，我回去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
“但是江亦辰的父亲，他是无辜的。他一直都很喜欢你，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你就看在他的份上，救救他吧。”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这里面有五千万，是妈给你的补偿。只要你肯手术，以后江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将卡推了回去：“伯母，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知道，”她急忙说，“你是不是还在生苏清雅的气？你放心，我已经把她赶走了，江亦辰也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会跟她有任何来往。”
“微微，妈求你了，你就再给江亦辰一次机会，也给你爸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好不好？”
她说着，起身就要给我下跪。
我急忙扶住她：“伯母，您别这样。”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她苍老憔悴的面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我可以考虑手术，”我说，“但我有三个条件。”
她眼睛瞬间亮了：“你说，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妈都答应你。”
“第一，我要江亦辰在医院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为那颗被他毁掉的心脏，向逝去的患者家属下跪道歉。”
“第二，我要苏清雅为她颠倒黑白，诬陷我的行为，在网上公开发布道歉视频，并保证永不回国。”
“第三，”我顿了顿，看着她，“手术之后，我希望你们江家，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江亦辰母亲脸上的喜悦僵住了。
第三个条件，意味着我和江亦辰，再无可能。
“微微，你......”
“伯母，这是我的底线。”我打断她，“您如果做不到，那手术的事，就当我没提过。”
她闭上眼睛，挣扎了许久，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第二天，江亦辰出现在医院门口。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脸色憔悴。
在他面前，站着一对中年夫妇，是那位逝去女孩的父母。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扑通！”
江亦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对不起！”
女孩的母亲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对他又打又骂。
江亦辰没有反抗。
我站在不远处的窗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底一片悲凉。
很快，网上也出现了苏清雅的道歉视频。
视频里，她哭得泣不成声，承认是自己嫉妒我，故意摔倒诬陷我。
视频一出，舆论哗然。
苏清雅的名声，彻底毁了。
江家信守承诺。
我也该兑现我的诺言了。
手术当天，我换上手术服，走进那间为我量身打造的手术室。
江亦辰站在手术室外，隔着玻璃，深深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手术台。
手术很成功。
当我走出手术室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江亦辰母亲激动地握住我的手，不停地说着“谢谢”。
江亦辰也想上前，却被陆景言拦住了。
“江总，别忘了微微的条件。”
江亦辰的脚步顿住，眼中满是痛楚。
我脱下手术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从始至终，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7.
我以为，这件事到此就该画上句号了。
可我还是低估了江亦辰的执念。
他开始用各种方式试图接近我，送花，送礼物，在我公寓楼下彻夜等待。
我一概不理。
他见这些都没用，便开始骚扰陆景言。
陆景言不堪其扰，终于找我谈了一次。
“微微，他现在就像个疯子，再这样下去，我怕他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
“要不，你跟他见一面，把话说清楚吧。”
我最终还是同意了。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
江亦辰来的时候，瘦了很多，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
“微微，你终于肯见我了。”
“江亦辰，”我开门见山，“停止你那些无聊的把戏。”
“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我马上就收手。”他语气固执。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激动地站起来，“微微，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
“江亦辰，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一个苏清雅。”我平静地看着他，“是你，亲手毁掉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信任和感情。”
“那颗心脏，那个女孩，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谎话，做的每一件伤害我的事，你以为一句『知道错了』就可以抹平吗？”
“被伤透的心，是暖不回来的。”
“我们，回不去了。”
我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进他的心脏。
他脸色惨白。
“不......”他喃喃自语，“不会的......”
“江亦辰，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我起身准备离开。
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微微，既然我得不到你，那谁也别想得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盖子，就往我脸上泼。
是硫酸！
我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偏头躲闪。
灼热的剧痛瞬间从手臂蔓延开来，皮肤像被撕裂一般，我甚至能闻到焦糊的气味！
咖啡馆里响起一片尖叫。
陆景言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一脚踹开江亦辰，将我紧紧护在怀里。
“微微，你怎么样？”他焦急地查看我的伤势。
我疼得说不出话，手臂上已经血肉模糊。
江亦辰被制服在地，却还在疯狂地大笑。
“林微，我说过，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我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恶寒。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手臂三度烧伤，需要植皮，注定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江亦辰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
江家想用钱私了，被我拒绝了。
我只要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8.
手臂上的伤疤，像一条丑陋的蜈蚣，时刻提醒着我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陆景言为了我，放弃了国内大好的前程，陪我去了国外。
他找了最好的整形医生为我治疗，耐心地陪我做复健，开导我。
在他的陪伴下，我渐渐走出了过去的泥沼。
我们一起在国外定居，开了一家小小的私人诊所。
日子平淡，却很幸福。
五年后，我收到了江亦辰母亲的邮件。
她说，江亦辰出狱了。
他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
她说，江亦辰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我。
她求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去见他一面。
她说，江亦辰好像......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我看着邮件，久久没有说话。
陆景言从身后抱住我：“不想去就别去。”
我摇摇头：“师兄，我想去看看。”
不为别的，只为彻底了结这段孽缘。
我回国了，一个人。
我约江亦辰在一家心理诊所见面。
他比五年前更瘦了，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神空洞。
看到我，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坐着。
“江亦辰。”我开口。
他像是被按了开关的木偶，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聚焦在我的脸上。
“微微......”他开口，声音嘶哑，“你回来了。”
“我回来，是想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我拿出手机，给他看我和陆景言的婚纱照。
照片上，我们笑得很甜。
江亦辰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不可能......”他死死地盯着照片，“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收起手机，平静地说，“江亦辰，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放下了。也请你，放过你自己。”
“放下？”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林微，你凭什么放下？你毁了我的一生，现在却想跟别的男人双宿双栖？我告诉你，没门！”
他猛地扑过来，想要抢我的手机。
我早有防备，侧身躲开。
他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地上。
诊所的医生和护士急忙上前，将他控制住。
他还在不停地挣扎，嘴里疯狂地叫着我的名字。
“林微！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看着他被打了镇定剂，渐渐安静下来，眼中一片平静。
离开诊所前，我对他母亲说：“带他好好治疗吧。”
江亦辰母亲流着泪，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9.
我和陆景言的婚礼，在一个海边的小教堂举行。
宾客不多，都是至亲好友。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陆景言的手，一步步走向神父。
交换戒指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台下江亦辰的母亲。
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我，脸上带着祝福的微笑，眼角却有泪光。
婚礼结束后，她找到我。
“微微，祝你幸福。”她说。
“谢谢伯母。”
“江亦辰......”她犹豫了一下，“他走了。”
我愣了一下。
“他留下了一封信，是给你的。”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我没有接。
“伯母，都过去了。”
“你看看吧，”她把信塞到我手里，“看完，你就都明白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我捏着那封信，站了很久。
最终，还是拆开了。
信上的字，是江亦辰的笔迹，却写得歪歪扭扭。
“微微，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学会放过你，也没能学会放过我自己。”
“我从小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我以为，你也是。”
“我爱你，用我自以为是的方式，却把你伤得体无完肤。”
“苏清雅的事，是我错了。我不是爱她，我只是......享受那种被需要，被崇拜的感觉。是我太自私，太幼稚，分不清依赖和爱。”
“毁掉那颗心脏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气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病人，冷落了我。我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
“后来，我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我慌了，我怕了。我用尽了所有卑劣的手段，只想把你留在身边，却把你推得更远。”
“在狱中的五年，我想了很多。我想起了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看着我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星星。”
“可是后来，那片星空，被我亲手熄灭了。”
“微微，我毁了你，也毁了我自己。”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早点遇到你。那时候，我一定学做一个更好的人，好好爱你。”
“但我知道，我没有来生了。”
“这封信的最后，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当初苏清雅流产，是假的。她根本没有怀孕。那是我们串通好，演给你看的一出戏，目的，只是为了让你吃醋，让你更在乎我。”
“我是不是很可笑？很可悲？”
“微微，忘了我吧。带着我的祝福，和陆景言，好好地生活下去。”
“祝你幸福。”
信纸的最后，有一滴干涸的泪痕。
我看完信，手在不住地颤抖。
原来，连那场流产，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闭上眼睛，将信纸撕得粉碎。
海风吹来，将碎纸屑卷走，散落在空中，消失不见。
就像我和江亦辰的过去，终于，都烟消云散了。
10.
陆景言找到我的时候，我正一个人站在海边，看着远处的海天一线。
“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他从身后环住我的腰，下巴轻轻抵在我的肩上。
“没什么，就是想吹吹风。”我靠在他怀里。
“海风太凉，我们回去吧。”
“好。”
我们手牵着手，沿着沙滩慢慢往回走。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景言，”我突然开口，“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黑暗的时候，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世界。
谢谢你，治愈了我所有的伤痛，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
陆景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傻瓜，”他刮了刮我的鼻子，“我们是夫妻，说什么谢谢。”
他低下头，轻轻吻住我的唇。
我知道，从今以后，我的人生，将只有阳光和幸福。
我和陆景言在国外生活了十年。
我们的诊所越开越大，也收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她有着和我一样明亮的眼睛。
十年后，我们决定回国。
飞机落地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心中感慨万千。
这里，曾是我噩梦的开始，但现在，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
我们回国后，没有惊动任何人。
陆景言在一家著名的私立医院担任了院长，而我，则选择回归家庭，专心陪伴女儿成长。
偶尔，我会从新闻上看到江家的消息。
江亦辰的父亲在我走后不久，便把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带着妻子环游世界去了。
江氏集团，也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
至于苏清雅，听说她在国外嫁给了一个富商，但过得并不幸福，很快就离婚了，之后便再无消息。
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一个周末，我带着女儿去公园玩。
在公园的湖边，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江亦辰的母亲。
她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坐在轮椅上，由一个护工推着。
她似乎也看到了我，对我笑了笑。
我也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没有走近，没有交谈。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各自安好。
女儿拉着我的手，奶声奶气地问：“妈妈，那个奶奶是谁呀？”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一个故人。”
是的，故人。
那些好的，坏的，都已成为过去。
我的人生，翻开了新的篇章。
我牵着女儿的手，走向不远处等我们的陆景言。
他张开双臂，将我们拥入怀中。
“回家了。”他说。
“嗯，回家。”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