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铁门在身后“吱呀”作响,苏寒攥着那半片黑袍碎片,站在月光斑驳的空地上,心脏还在为刚才的对峙狂跳。叶青羽就坐在不远处的锈铁架上,背对着他,破洞的裤脚随着夜风轻轻晃动,手里把玩着一根枯树枝,仿佛刚才徒手捏碎黑袍的不是他。
“站着干什么?过来。”叶青羽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苏寒迟疑了几步,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月光透过工厂顶部的破洞洒下来,照亮了叶青羽脸上的沟壑——他的皮肤黝黑粗糙,像被砂纸磨过,眼角的皱纹里积着灰尘,唯有那双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微弱的火苗。
“那三个黑袍人,是‘天道监察者’的爪牙。”叶青羽忽然开口,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铁架,“他们不是活人,是用‘阴煞之气’凝聚的傀儡,专门猎杀刚觉醒星魂的人。”
“星魂……到底是什么?”苏寒终于问出了憋了一下午的问题,指尖因紧张而掐进掌心,“为什么他们要杀我?”
叶青羽转过身,枯树枝在他指间转了个圈:“天地万物皆有灵,花草有草木之灵,山石有磐石之灵,而人类的灵,藏在魂魄深处,称之为‘星魂’。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会觉醒,一旦觉醒,就会被‘天道规则’判定为‘异类’——因为星魂之力,能打破规则。”
他指了指苏寒的左眼:“你觉醒的是‘吞噬星魂’,万中无一,能吞噬一切能量,包括灵力、煞气,甚至……规则本身。这种力量,是天道最忌讳的。”
苏寒瞳孔骤缩:“吞噬规则?”
“现在跟你说这些太早。”叶青羽跳下铁架,枯树枝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你只需要知道,从星魂觉醒的那一刻起,你就成了天道的眼中钉,监察者会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源源不断地找来。”
他走到苏寒面前,目光落在他紧攥的左手上:“刚才在考场,你吞噬了监察者的煞气,感觉如何?”
苏寒想起那种冰冷能量涌入体内的灼热感,如实道:“像是有股力量要撑爆身体,左眼很痛,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是力量失控的征兆。”叶青羽用枯树枝戳了戳他的胸口,“吞噬星魂霸道无比,能吸万物,却也会反噬自身。你现在就像抱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不学会控制,下次再遇到监察者,死的就是你。”
苏寒的心沉了下去:“怎么控制?”
“感受它。”叶青羽的声音放缓,“闭上眼睛,试着找到体内那股异样的力量,像用手抓住绳子一样,握住它,别让它乱跑。”
苏寒依言闭上眼睛。黑暗中,他果然“看”到了——一团暗红色的气流在丹田附近盘旋,像一条不安分的小蛇,时不时撞向经脉,带来细微的刺痛。那就是吞噬星魂的力量?
他试着用意念去触碰,刚一接触,气流就猛地暴涨,顺着经脉窜向左手,指尖瞬间传来一阵麻痒。
“别硬来!用意念引导,不是对抗!”叶青羽低喝一声。
苏寒急忙放松心神,想象自己的意念是一条温柔的水流,缓缓包裹住那团气流。气流挣扎了几下,竟真的温顺了些,盘旋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错,有点天赋。”叶青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再试试,让它顺着手臂,流到指尖。”
苏寒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引导气流。暗红色的气流像不情愿的孩子,磨磨蹭蹭地沿着手臂移动,所过之处,皮肤泛起淡淡的红痕。当气流终于抵达指尖时,他感觉指尖变得滚烫,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睁开眼,摸摸旁边的铁架。”
苏寒睁开眼,依言将右手(他下意识避开了左手,怕失控)放在锈迹斑斑的铁架上。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铁皮,丹田的气流突然躁动起来,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猛地涌向指尖!
“不好!”叶青羽低呼一声。
苏寒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指尖爆发,铁架上的铁锈像被无形的手剥离,化作细小的红色粉末,顺着他的指尖涌入体内。铁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光亮,甚至露出了底下银白色的金属光泽,而那股暗红色气流在他体内暴涨,冲击着经脉,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停下!快收回意念!”叶青羽的声音带着急切。
苏寒想停,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住——吞噬之力像脱缰的野马,贪婪地吸收着铁架的“金属精气”,甚至开始拉扯周围的空气,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砰!”
叶青羽一指点在他的眉心,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眉心涌入,瞬间压制住了躁动的暗红色气流。吸力骤然消失,苏寒踉跄后退,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指尖还残留着灼烧感,铁架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手印,手印周围的铁锈被吸得一干二净。
“说了让你控制,不是让你暴饮暴食!”叶青羽收回手指,眉头紧锁,“吞噬星魂饿了十几年,一旦接触到能量就会失控,你刚才差点把这铁架的本源都吸空!”
苏寒惊魂未定,看着自己的指尖:“它……它还会自己失控?”
“你以为这力量是那么好拿的?”叶青羽扔给他一块灰色的石头,“这是‘沉灵石’,蕴含微弱的土系灵力,能稳定心神,握在手里,再试一次,慢慢来。”
苏寒握紧沉灵石,石头冰凉的触感果然让躁动的气流平复了些。他按照刚才的方法,再次引导气流到指尖,这次小心翼翼,像捧着易碎的玻璃。
“感受能量的流动,像用勺子舀水,而不是用桶泼。”叶青羽在一旁指导,枯树枝在地上画着奇怪的纹路,“吸气时,让灵力顺着百会穴进入,呼气时,从涌泉穴排出……对,就是这样,慢一点……”
月光渐渐西斜,工厂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枯树枝划过地面的沙沙声。苏寒一遍遍练习着引导气流,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后来能勉强控制气流在指尖停留三息。每一次成功,丹田的刺痛就减轻一分,他甚至能感觉到,沉灵石里的微弱灵力正被一点点吸入体内,化作滋养气流的养分。
“好了,今天就到这。”叶青羽看了眼天色,“再练下去,你的经脉会承受不住。”
苏寒停下动作,手心已经被汗浸湿,沉灵石比刚才小了一圈,表面失去了光泽。他喘着气,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左眼的胀痛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只是入门的入门。”叶青羽捡起地上的枯树枝,随手一甩,树枝“咻”地插进十米外的墙缝里,只留个尾端摇晃,“真正的修炼,是‘吐纳’——吸收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再用灵力滋养星魂。”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封面写着《基础吐纳诀》,字迹娟秀,像是女子所书。“这是最基础的功法,照着练,每天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起床,那时候的灵气最纯。”
苏寒接过小册子,纸张薄如蝉翼,边角已经磨损,里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辨,是用毛笔写的小楷,每一句都标注着注解。“这是……”
“一个故人留下的。”叶青羽语气平淡,像是不愿多提,“记住,修炼时一定要找隐蔽的地方,星魂波动会引来监察者,也会引来修真界的败类——他们最喜欢抓刚觉醒的菜鸟,抽走星魂卖钱。”
苏寒的心又提了起来:“修真界……也有坏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真界比凡界更狠。”叶青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你现在就像抱着金砖走在大街上,低调,是你活下去的第一准则。”
就在这时,工厂外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声,一个晚归的拾荒老人骑着三轮车经过,车斗里堆满了废品,哼着跑调的老歌。
苏寒下意识地看向老人,丹田的气流突然又躁动起来,左眼微微发烫——老人腰间挂着一个褪色的红绳,绳子上系着块发黑的玉佩,玉佩里散发着一丝微弱的、让星魂渴望的能量。
“别乱看!”叶青羽低声喝止,同时屈指一弹,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气劲打在苏寒眉心。
苏寒瞬间清醒,急忙收回目光,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气流,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他刚才差点就想冲出去,把那块玉佩抢过来!
“看到了吗?”叶青羽的声音冷了下来,“吞噬星魂不仅会吞噬能量,还会放大你的欲望——贪婪、愤怒、嫉妒……稍有不慎,就会被它吞噬理智,变成只知道掠夺的怪物。”
他指着工厂外亮着的路灯:“你去试试,用刚才的方法,吸收路灯的电能。记住,只吸一丝,多了会出事。”
苏寒犹豫了一下,走到工厂门口,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电线里的电流“滋滋”作响,散发着狂暴的能量。他按照方法,引导气流到指尖,小心翼翼地伸向路灯。
指尖离灯泡还有半尺时,一股远比沉灵石强大的能量猛地撞来!吞噬星魂瞬间暴走,暗红色的气流像挣脱枷锁的野兽,顺着指尖疯狂涌入路灯!
“不好!”
苏寒只觉手臂一麻,电流顺着指尖窜遍全身,他想收回手,却像被磁石吸住,根本动弹不得。路灯的光芒骤然变亮,灯丝发出刺眼的白光,“啪”地炸裂!
碎裂的玻璃四溅,其中一块擦着刚才路过的拾荒老人耳边飞过,老人吓得尖叫一声,连车带人摔倒在路边,废品撒了一地。
“孽障!”
叶青羽的怒喝声响起,同时一道淡金色的剑气破空而来,精准地斩在苏寒和路灯之间。剑气过处,电流像被斩断的蛇,瞬间缩回电线里,吞噬的吸力也戛然而止。
苏寒踉跄后退,手臂麻木得失去知觉,丹田的气流狂暴地冲撞着,疼得他弯下腰,冷汗直流。
“我说了只吸一丝!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叶青羽走到他面前,脸色铁青,“刚才要是再晚一秒,那老人就被玻璃扎穿喉咙了!你想让他为你的失控陪葬吗?”
苏寒捂着胸口,看着摔倒在地的老人,脸上血色尽失。他刚才确实被电流的能量冲昏了头,脑子里只有“吸收”两个字,完全忘了周围还有人。
“吞噬是把双刃剑。”叶青羽的声音低沉而沉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它能让你快速变强,也能让你瞬间堕入魔道。能吸灵力,能吸煞气,也能……吞噬你的理智,你的人性。”
他扶起摔倒的老人,赔了几句好话,又塞给对方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才打发走惊魂未定的老人。回来时,看到苏寒还站在原地,低着头,指尖的电流灼伤痕迹清晰可见。
“记住今天的疼。”叶青羽将枯树枝扔在他脚边,“下次失控,可能就没这么好运了。”
苏寒捡起树枝,指尖的刺痛提醒着他刚才的危险。他看着手里的《基础吐纳诀》,忽然明白,这份力量带来的不仅是生存的希望,还有沉重的枷锁。
“天亮前,离开这里。”叶青羽整理了一下破旧的外套,“监察者虽然被我打退,但他们会留下印记,这里不安全了。”
他转身走向工厂深处,黑袍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明天寅时,还来这里,我检查你的功课。”
苏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才低头翻开《基础吐纳诀》。第一页的空白处,有人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力强者,非道也;心强者,方为道。”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写就,却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
夜风穿过工厂的破窗,带着远处的鸡鸣。苏寒握紧小册子,将《基础吐纳诀》和那半片黑袍碎片一起贴身藏好,转身走出工厂。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早起的清洁工正在扫地,洒水车的音乐声由远及近。城市正在苏醒,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有苏寒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的左手心,还残留着电流灼烧的刺痛,那是吞噬之力失控的代价,也是他必须背负的,关于力量与理智的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