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弦手臂一伸,将失去知觉的少女揽住。
入手处一片冰凉,轻若无物。
他低头,近距离看着这张苍白得毫无瑕疵的脸,那即使在昏迷中也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唇,还有那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仿佛刻入骨髓的冰冷与死寂…心中的怀疑如同野火般再次升腾。
司清弦不再犹豫,身影一晃,带着沐白如同鬼魅般融入深沉的夜色,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万金协会重重禁制笼罩的范围之外,朝着西域皇室在云中城下榻的驿站方向疾驰而去。
静室内,只留下那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甜香。
……
待到沐白再睁开眼时,周围的环境一片幽暗,不过还能看得出这个环境应该也是在客栈内。
房间里点着熏香,自己手脚无力的躺在床上。
沐白的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可以动,瞥见窗边站着一抹身影。
“你醒了。”司清弦冷漠出声。
司清弦转过身,缓步走到沐白的床前,缓缓的在床边坐下,沐白说不了话,只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司清弦依旧专注地擦拭着匕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比我想象的要快一点,看来那软骨散对你身体的侵蚀,还不算太彻底。或者说…你的体质,本就异于常人?”
他缓缓转过身,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点燃烧的鬼火,死死锁定在沐白脸上,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视她的灵魂。
“告诉我,” 司清弦向前一步,弯钩匕首冰冷的锋刃,带着死亡的气息,轻轻抬起,虚指向沐白苍白脆弱的咽喉,“落雁山庄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血昙!”
“血昙”二字,如同两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沐白的脑海!
落雁山庄!
那个名字,那个地点,瞬间撕裂了她强行封闭的记忆!血与火的画面,冰冷刺骨的绝望,刻骨铭心的仇恨…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她的意识!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和软骨散的药力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苍白的嘴唇抿得更紧,几乎要咬出血来。
然而,那双幽深的眼眸深处,除了瞬间翻涌又被强行压下的滔天巨浪,只剩下更加冰冷的死寂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
“你认错人了。”
司清弦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身体那一瞬间的颤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笃定的弧度:“别装了!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司清弦倾下身子,如瀑般的长发散落,此时二人的距离也不过一掌,沐白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和星野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冷冽清香。
“你跟她一样用符之时是一样的冷漠、决绝,不带一丝的顾虑,真是让人…”
“恨之入骨…”
沐白闭上眼,不再看他,她深知跟这个疯子无话可谈。
软骨散的药力麻痹着她的四肢百骸,封锁着她的灵力运转。
司清弦的金丹威压如同无形的牢笼,将她死死禁锢在这张冰冷的床榻上。
意识沉入一片混乱的黑暗,破碎的金丹残骸在狂暴能量余波中闪烁着微光,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一个冰冷、怨毒、如同毒蛇般蛰伏的意念,在她识海最幽暗的角落发出了嘶嘶的低笑。
“嗬嗬嗬……小丫头……被人当砧板上的鱼肉了?滋味如何?”
蚀鬼王!
沐白心神剧震,意识瞬间锁定了那道阴魂不散的意念:“闭嘴!”
“恼羞成怒了?”蚀鬼王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恶毒。
“被一个金丹期的小辈拿捏得动弹不得,真是丢尽了本座的脸!不过嘛……看在你这个‘容器’还算凑合的份上,本座倒是可以指给你一条生路。”
生路?沐白心中警铃大作,蚀鬼王绝无好心。
但此刻,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恨意和警惕,冰冷的意念刺向识海深处:“说!”
蚀鬼王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阴冷:“感受到窗外那轮满月了吗?今夜,子时三刻,月华最盛,亦是天地间阴气最重、鬼门关开一线之时!此乃百年难遇的‘阴绝’之夜!”
“你体内吸收了本座的鬼气,且又有幽冥之力提炼,虽未大成,但已蕴含一丝驭鬼真源!此刻你身中软骨散,灵力被封神魂虚弱,正是沟通幽冥、引动百鬼的最佳契机!”
“只需你以神魂为引,催动鬼气,念诵本座传你的‘引魂咒’……嘿嘿,届时,方圆数十里内的孤魂野鬼、乃至一些滞留阳间的厉魄,都会被你这‘活人烛火’吸引而来!这小小的驿站,顷刻间便会化作人间鬼域!那西域小辈再强,面对源源不绝、无形无质的鬼物袭扰,也必会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沐白的心沉了下去。引动百鬼?不,是引万鬼噬身!蚀鬼王分明是想借机趁乱反噬夺舍!
“你休想!”沐白的意念冰冷如铁。
“哈哈哈!”蚀鬼王发出刺耳的尖笑。
“小丫头,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要么引鬼乱局,趁乱脱身,要么就等着被那西域小辈搜魂炼魄!想想你的仇!你就甘心死在这里?!”
蚀鬼王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中沐白心中最深的执念。
落雁山庄的血仇未报!背叛者尚未伏诛!
她怎能被困在这里。
蚀鬼王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古老的、充满邪恶韵律的咒文音节,强行灌入沐白的识海:“记好了!‘魂兮归兮,幽冥洞开,万灵听召,奉吾敕令……’”
这咒文艰涩拗口,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勾魂夺魄的力量,冲击着沐白的神魂。
她死死抵抗着咒文中蕴含的邪恶侵蚀,却又不得不将其强行记下。
蚀鬼王只传了咒文,却刻意隐去了最关键的控制法门与反噬的凶险!
它要的,就是一场彻底的、失控的百鬼暴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一轮惨白的圆月缓缓升上中天,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
子时将近!
司清弦原本正静静地看着沐白,随后又坐起身子,他敏锐地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阴冷了许多,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背爬升。
他皱眉看向窗外,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