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甜腥气钻进鼻腔，像一条冰冷的蛇，缠住了他的心肺。
林昭靠着门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冻结。
他看着那个在炉火前忙碌的背影，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祥和，可在他眼里，却比黑虎堂堂主的狞笑还要可怖。
“药好了。
”
老人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汤走过来，瓦罐粗糙的边缘磨着他干枯的手指。
“来，娃娃，你伤得重，先喝了暖暖身子，驱驱寒气。
”
药汤的气味更浓了，甜中带腥，一丝不差。
林昭没有动，他的手悄悄握住了门框边上那块用来垫脚的石头，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个支点。
“怎么不喝？”老人脸上的笑容未变，“莫不是怕老朽在药里下毒？”
林昭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抬起头，迎上老人的视线。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东西。
“她比我更需要。
”林昭的声音沙哑，他指了指床上的沈清竹。
“女娃娃是内伤引发的高烧，老朽已用药泥为她退热。
”老人把碗往林昭面前又递了递，“你这外伤见了血，又在地道里受了阴寒，不喝这碗祛寒汤，今晚就得跟她一样躺下。
”
老人的话句句在理，找不出一丝破绽。
可那碗药，是催命符。
林昭看着碗里晃动的药汤，汤面倒映着他自己血污的脸。
他没有选择了。
在这里，他是一个废人。
系统还在冷却，他连站稳都费劲，更别提与一个深藏不露的毒师动手。
拒绝喝药，就是摊牌。
他现在毫无胜算。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只温热的瓦罐。
“多谢老丈。
”
他将碗凑到嘴边，仰头便喝。
滚烫的药液滑过喉咙，那股甜腥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药汤入腹，一股暖流迅速散开，可紧接着，就是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从丹田处传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呃……”
林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里的瓦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他捂着肚子，身体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药……药里……”他指着老人，话没说完，便“噗”地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软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茅屋里恢复了寂静。
老人脸上的和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冷漠的审视。
他走到林昭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他瘫软的身体。
“哼，不自量力的小畜生。
”
老人的声音变得尖细，再无之前的苍老平和。
“蚀骨散的滋味如何？就算你是后天高手，中了此毒，一时三刻也得化为一滩脓水。
”
他蹲下身，在林昭身上摸索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堂主说了，你身上有秘密。
”
他翻找着林昭的衣物，嘴里喋喋不休。
“可惜了，一个好苗子，非要跟黑虎堂作对。
”
他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不耐烦地啐了一口。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了床上昏迷的沈清竹。
“还有这个女娃，沈矿医的女儿……正好，一起送你们父女团聚。
”
他从怀里又摸出一个小小的青瓷瓶，朝木床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地上那个本该化为脓水的“尸体”，动了。
林昭的眼睛猛地睁开，里面没有半分中毒的痛苦，只有狼一般的凶光。
他没有中毒。
或者说，没有全中。
在喝下药汤的瞬间，他便用尽最后的气力，将大部分药液都逼入了胃袋的一角，喷出的那口血，也是他强行催动气血逆行所致。
他赌的就是这个老家伙会轻敌，会靠近他。
机会只有一次。
林昭像一头蓄力已久的豹子，从地上一跃而起，手里攥着一块锋利的瓦罐碎片，直刺老人的后心。
老人感觉到了背后的风声，反应极快，身体硬生生向旁扭开。
“噗嗤！”
碎片没能刺中心脏，却也深深扎进了他的左肩。
“你！”老人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反手一掌拍向林昭。
林昭硬生生受了这一掌，胸口传来骨裂般的剧痛，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可他没有松手。
那块瓦罐碎片，还死死地嵌在老人的肩胛骨里。
“啊！”老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没想到一个必死之人，竟还有如此反扑之力。
林昭滑落在地，又是一口血涌上喉头。
蚀骨散的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
他的四肢百骸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视线开始模糊。
但他赢了。
老人捂着肩膀，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涌出，他怨毒地盯着林昭，却不敢再上前。
林昭靠着墙，大口喘息，他看着老人，咧开嘴，笑了。
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那笑容，癫狂而又骇人。
“老东西，你的毒……也不过如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