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州14年，6月28日
4：27
“陆队陆队，你们人到了没。”
车子里开着空调，现在是凌晨四点。
车载广播里播着的音乐戛然而止，在通话提示音之后，慌张的男性声音自通话另一头传来。
车上，男人身着警服，估摸三十出头，人靠在副驾驶位上，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养神，但在听到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时，他的那双眼睛迅速睁了开来。
他开口道。
“五分钟，现场怎么样？”
“已经把周围区域封锁了，现场腐蚀情况严重，目测已经初步受到临瘴区影响，我们已经拍照留样，正在考虑转移尸体。”
“批准。”
“是。”
电话挂断，男子抬了抬眼，扭头看向了驾驶位上正在专心开车，与自己同龄的另一位警厅成员。
是楚铭轩。
山路上，车身颠簸，车后发出了细微声响，但是很快被楚铭轩的声音压过去了，就如同没有存在过一样。
“陆队，你说这会不会真是外面的人？”
楚铭轩话刚说完，就被姓陆的警官一句话堵了回去。
“专心开车。”
被立刻堵住话茬，楚铭轩本来还想唠叨几句，然而在余光里看到陆警官几乎凝成实质的阴沉，他还是决定闭上嘴。
「臭脸摆给谁看呢……」
而就在楚铭轩心里腹诽期间，陆警官把手伸上前关掉了音乐，同时把空调调到了最低18℃。
捕捉到这一幕，开车警员还是没忍住。
“陆队，我感觉咱俩到时候会感冒的。”
“冷吗？”
车子就这样缓缓在黑暗的山道上行驶，空旷的山野内，独留一束黄光，沿着山路，朝着顶上的红光靠近。
车子滴滴有节奏的响着，不过片刻就停了下来。
开门，合门，随即一切没入寂静。
外面，野鸟正在嘶鸣，风胡乱刮着枯枝，留下簌簌的空响。
配上车上开得极低的冷风时不时吹向后备箱。
有些让人发寒……
少年在黑暗里扭了一下身子，稍微调整了一个姿势。
想着应该人都走光了，哪知手刚感觉到一点金属感，一束光便从后备箱的门缝里挤了进来，险些晃瞎少年的眼睛。
“嘶……”
“侦探游戏好玩吗？”
“还是说华宫的事情太少，我没给你安排点别的事情，你就不知道做什么了，陆既恒？”
身着制服的男人站在后备箱门口，身后好几个警卫员打着手电筒，一愣一愣地看着窝在后备箱里面的少年。
少年也就十八岁，浑身上下穿得一身黑，到处都沾了一点泥，短发，扎着小辫子，唯留脖子上外面是镂空六面体，里面是球形的挂坠稍微看上去亮一点。
原先在驾驶位上同行的警官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少年，在瞧见那双眼睛时，整个人都蒙了。
“既恒？你怎么来了？你刚刚一直在后备箱里？闷着没？有没有磕到？不是，陆既白，你都发现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查案赶时间，半路发现怎么可能半路把他收拾回去？难道我要专门停车把他拉到前面来？自己躲进去，就自己考虑风险，你说是不是，陆既恒？”
陆警官冷声说道，眸子里看不出半点对弟弟的同情。
少年没说话，只是有些不爽地将腿伸了出来，打算下了地就直接开溜，然而这一系列小动作却全被陆既白收入眼底。
挡路，踢腿，抓肩膀，一系列动作几乎一气呵成，这些动作他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我要去看现场。”
一人死瞪着对方，一人将对方按回了后备箱。
“驳回，你要看，尸体也已经转移了。楚铭轩，你把他送回去。”
那个开车的警官一听，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陆警官的脸。
“陆队，我要是现在送既恒，一会儿可能就回不来了。一个来回算下来，我都要跑将近两个小时了。”
“那你一会儿就不用回来，本来你一点就该下班了。你现在带陆既恒回去补个觉吧。”
楚铭轩思索着点了点头，陆既恒的不满在其勉强坐起身后接踵而至。
“我拒绝，我靠实力过来的。你有权利指使我回去吗，警官先生？”
少年拍开陆既白的手，整个人都瘫在了后备箱里，腿已经翘起了二郎腿，两手抱在胸前，一点也不示弱。
“但你被发现了，作为警官或许我喊不动你，作为哥哥我想我还是有那个能力喊的，还有意见吗？还是说你的脑子已经被后备箱闷傻了？你们，把他押回车子里面去。”
闻言，少年眼睛怔了一下，人没忍住直接被气笑了。
陆警官身后的警员听后也是面色一僵，几人面面相觑，压根就不敢轻举妄动，恐惧展露在脸上，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差。
“我难道喊不动你们了？”
陆警官毫不客气地对这些家伙使用了语言压迫，效果拔群。几个胆子小的已经迈开了腿，却不料那些颤抖的腿被陆既恒一个眼神就给瞪了回去。
“我看你们谁敢。”
“这……”
没人敢再向前一步。
陆既恒将目光停留陆警官身上片刻，又扫视了一圈其身后的警卫员，冷哼了一声就跳下了车，朝着前门出去。直到这时，那些警卫员才松了一口气。
“陆队，你对你弟是不是太凶了？”
“你得见过他发疯的样子。”
的确如此。
一点冷话是对某个意气正盛的少年完全没用的。
另一边走到副驾驶门口的陆既恒已经开始研究怎么偷跑了。
「还什么作为我哥～哥～」
「恶心死了，真亏他说的出来……」
「林子多，躲的话应该能让他们找不到。」
「往临瘴区边缘跑……」
想着，朝前挪去的脚步是越变越缓慢了。
“死亡时间预估凌晨一点左右，详细还需要经过法医鉴定。但是总体来看情况跟监控记录的差不多。”
不远处警卫员正在汇报。少年的注意力不由被那个声音吸引，抬头，远处明晃晃的黄色警戒线以及其背后的巨型铁网似乎正在指引着少年靠近。
已被火肆虐得焦黑的枯木，以及在黑暗中极其明显的红光。
浓烟不断。
「刚刚监控里的火势扩大了吗？」
转头一看，陆既白正在和周围警官核对情况。
思索片刻，少年用手握住脖子上的白色吊坠，打算趁着没人注意，直接溜入现场。
然而就在这时一缕恶臭传入少年鼻腔。
「烧焦味？有点臭……」
反应过来时，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安静，即使抬头能看见前面铁网之后穿着防护服的警卫员在面罩之下一张一合的嘴，少年的神经也接收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一个空远又模糊的尖叫声响起。
“别进去！”
“鬼……有鬼啊！”
“你还愣着做什么？”
一句话便将少年的思绪拉回现实，而男孩脖子上的挂坠已经不知道响了多久了。
“有求救声？”
少年即刻转身朝着陆既白问道，企图求证。
闻言，陆既白沉默片刻，两人就这样目对目互相看着彼此。
后撤，蹲身，转身俯冲。
完美躲开陆警官本打算伸来抓人的手。
一个响指，白坠狂响，至此世界寂静，融入一片黑暗。一双双警卫员的眼睛自四面八方传来，定点在陆既白身上。
“通告，控制住陆既白，别让他进来。”
一声落下，周围的警备员都朝着这边涌来。
而陆既恒根本就不准备把一点目光停留在原地。他很快便来到临瘴区的铁网前，抓着铁网三两下就翻入了警戒区域内。
身后是一堆人缠斗的身影。
在漆黑不见镜头的黑色深林，少年逆着朝临瘴区外飞奔的警备人员，循着红光朝着深处探进。
当黄色封锁线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恍眼间看到的被黑色血洞占据的面庞又是那般的触目惊心。
两男一女。
黑色巨影自身下蔓延，顷刻间挡住了少年的一切视线。
回头，身着警察制服，自脸到服饰都染满血迹的警官缓步走来。
血水啪嗒啪嗒，一次次触动着少年的神经。
“闹够了？”
片刻，陆既白便将少年拽到身前，狠狠朝着少年胸前来了一拳，直接把少年脑袋干烧了。
嘴里的酸涩伴着腹部的疼痛让少年一时难以起身。
“死鬼！装你M呢？”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陆既白的眼睛就这样死死盯着陆既恒，一句话也没说。
眨眼间二人又回到了车边，周围一切照旧，血迹也从陆警官的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整洁，规整。
周围的工作人员各自在各自的位置忙碌着。
陆既恒和陆警官面对面，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心里只觉得一阵恍惚。
愣了半天，陆既恒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我刚刚居然直接闯临瘴区？」
“你对我改记忆……什么时候开始的！？”
下一秒，开门，塞人。
陆既恒不由抓住陆既白的衣服两侧，而等陆既恒反应过来时，自己早就被扔到副驾驶椅子上了。
刚想起身，就被陆既白直接瞪了回去，只得摸了摸自己腰。
可以看见对方眼里是无尽阴沉。
“在你盯着警戒线发呆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