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冰冷的雨水像无数细密的钢针,狠狠扎在陈焰裸露的皮肤上,却无法浇熄心口那枚“霜烬”吊坠散发的幽蓝寒意。它紧贴着熔炉的位置,一股冰流持续不断地渗入,强行压制着体内奔腾咆哮、几欲撕裂经脉的狂暴源能。这冰流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拦住了熔炉失控的洪峰,却也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僵冷,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气,每一次迈步都沉重无比。

他弓着腰,如同负伤的野兽在雨夜的泥泞中奔突。老瘸子枯瘦的身体压在他背上,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却又重逾千钧。老人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机油和毒液残留的甜腻气息,被冰冷的雨水不断冲刷稀释,却顽固地钻进陈焰的鼻腔。老瘸子已经陷入半昏迷,偶尔发出一两声痛苦的抽气,滚烫的额头紧贴着陈焰的后颈,那热度烫得惊人。

“咳…咳咳…小崽子…放…放老子下来…”老瘸子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带着血沫的湿气喷在陈焰耳边,“寒鸦…寒鸦那小子…瞎了眼…”话语破碎,意义不明,却像一根冰冷的刺扎进陈焰混乱的意识。寒鸦?那个名字如同一道模糊的闪电,在记忆的混沌边缘划过,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闭嘴!省点力气!”陈焰低吼,声音嘶哑,脚下发力,蹬开一团缠绕的废弃电缆。他不敢分神去细想那个名字,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两点:背上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以及心口霜烬吊坠传来的、指向东方的微弱牵引力。

引擎的轰鸣声,低沉、压抑,如同贴着地面爬行的巨兽,穿透层层雨幕,从后方锈水街的方向死死咬了上来!那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冷酷,绝非毒蝎帮那些喧嚣的悬浮摩托,更像是某种精密的杀戮机器在冰冷地推进。是林家的“影狩”!叶轻雪冰冷的警告和老瘸子临别的嘶吼瞬间在脑海炸响。

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勒住了陈焰的心脏。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数道冰冷、锐利、充满恶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雨幕和建筑物的阻隔,牢牢锁定了他移动的轨迹!那是一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

霜烬吊坠的寒意猛地一涨,强行驱散了那恐惧带来的瞬间僵直。陈焰眼中熔炉的金焰一闪而逝,被冰流强行按回体内。他咬紧牙关,将体内被压制得迟滞、却依旧庞大的源能疯狂灌注到双腿。

砰!砰!砰!

脚下的积水被他狂暴的力量踏碎,泥浆如同黑色的喷泉般炸开。他不再顾忌隐蔽,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在迷宫般狭窄、堆满垃圾的巷道里横冲直撞,每一次转向都依靠蛮力撞开腐朽的金属隔板或翻倒的废弃集装箱,硬生生在绝境中撕开一条通道!目标只有一个——东方!

霜烬吊坠的牵引力越来越清晰,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路标。

不知亡命奔逃了多久,眼前豁然开阔,却又被更深的绝望笼罩。

锈水河,到了。

或者说,曾经是河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条散发着浓烈恶臭、粘稠如墨汁的宽阔水道。河水早已被工业废料和城市排污彻底毒化,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油污、腐烂的垃圾和不明生物的肿胀尸体,在暴雨的敲打下翻涌着令人作呕的气泡。

横跨在这片死亡水域之上的,便是锈水河废桥。一座庞大钢铁骸骨的坟墓。巨大的桥体主体结构尚在,但早已锈蚀不堪,扭曲断裂的钢梁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大部分桥面早已坍塌,坠入下方翻滚的毒河中,只留下一些孤岛般的残破平台,由摇摇欲坠的金属框架勉强连接。风雨在那些巨大的空洞和扭曲的钢架间穿梭,发出凄厉的呜咽,仿佛亡魂的哀嚎。

霜烬吊坠的牵引力,笔直地指向那座地狱般的废桥深处!那幽蓝的微光在心口搏动,催促着他踏上这条不归路。

身后的引擎轰鸣声陡然拔高!如同死神的丧钟在耳畔敲响!追兵,近在咫尺!

“操!”陈焰低骂一声,没有任何犹豫,背着老瘸子,冲向最近的一个通向桥体残骸的、锈蚀得如同蜂窝般的金属斜坡。脚下湿滑的锈蚀钢板发出刺耳的呻吟,仿佛随时会碎裂崩塌。他手脚并用,攀爬着巨大的钢架,每一次移动都小心翼翼又无比迅捷,尽量避开那些明显腐蚀严重的连接点。风雨在他身边狂啸,脚下是翻滚着死亡气息的毒河,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着心脏,却被霜烬的寒意和熔炉深处一股不屈的暴怒死死压制。

终于,他攀上了一块相对开阔、由几根粗壮主梁支撑的桥面残骸。这里距离水面已有相当高度,风雨更加狂暴。他将老瘸子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干燥、背风的巨大金属板下。老人脸色灰败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

追兵到了!

数道强光骤然撕裂雨幕,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打在陈焰藏身的残骸区域!三台造型狰狞的黑色重型机车如同幽灵般悬浮在废桥入口处的断崖边缘。车体线条锐利流畅,覆盖着哑光装甲,引擎几乎没有噪音,只有一种低沉的能量嗡鸣。每台机车上都跨坐着一个全身覆盖着漆黑流线型装甲的骑士,头盔眼部闪烁着冰冷的红光。他们的装甲上,一个由幽影构成的猎犬头颅徽记若隐若现——林家的影狩!

他们没有立刻进攻,冰冷的“目光”透过雨幕锁定陈焰,如同在评估猎物的最后挣扎。

陈焰背靠着冰冷的钢梁,剧烈喘息着。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流淌。心口的霜烬吊坠持续散发着寒意,努力梳理着他体内因剧烈消耗和高度紧张而再次躁动的熔炉源能。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那把从老瘸子维修铺带出来的、崩了口的钛合金长刀。冰冷的刀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踏实感。

“目标确认。携带高危能量源及未知干扰体。”一个经过电子合成的、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穿透风雨,清晰地传来,如同冰冷的宣判。“清除指令,优先级最高。反抗,无效。”

话音落下的瞬间,其中一名影狩骑士抬手。没有枪械,他覆盖着装甲的手臂上,一个复杂的能量阵列瞬间亮起刺目的蓝白色光芒!

滋——!

一道凝练无比、散发着恐怖高温的粒子光束,如同死神的指尖,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撕裂雨幕,精准无比地射向陈焰的眉心!

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