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郊区的养老院藏在一片槐树林里,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腐叶混合的怪味。

林野找到302房时,门虚掩着,阳光从铁栏杆窗户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阴影。房间里没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放着个搪瓷缸,里面的茶水已经凉透,杯底沉着片槐树叶,形状像个迷你的螺旋。

他想起中山装老头的话,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摸到个硬纸壳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副老花镜,镜框是磨损的玳瑁色,镜片上布满细密的划痕——但凑近了看,划痕不是杂乱的,而是以中心为原点,盘旋成无数个微小的螺旋。

林野把镜片对着窗户,阳光透过镜片,在墙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斑,光斑里隐约有无数个小符号在游动,像水里的孑孓。

“你是来找老陈的?”门口传来个沙哑的声音,护工阿姨端着个铝制托盘,里面放着几瓶药,“那老头前天就走了,说回老家,走得急,连搪瓷缸都忘了带。”

“他说过要去哪吗?”林野捏着老花镜,镜片的温度低得像冰。

“没说,就说‘机房的线路该检修了’,”护工把药瓶放在床头柜上,“怪得很,他这半年总说胡话,说什么‘1943年的海水还没干’,还在墙上画些鬼画符……”她指了指墙壁,那里果然有片淡淡的污渍,形状和笔记里的符号一模一样,“我们以为他老年痴呆,谁知道……”

护工突然停住,盯着林野的手背。他手背上的绿色血痂还没掉,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你这伤……”护工的脸色白了,“老陈手上也有!去年秋天他摔了一跤,伤口流的血就是绿的,他说那是‘海水渗进骨头里了’。”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走到墙边,指尖碰了碰那片污渍,触感黏腻,像没干透的油漆。“他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好像……有个铁盒子,”护工想了想,“他总锁在床底下,昨天收拾房间时不见了,估计是自己带走了。”她突然压低声音,“对了,老陈的枕头底下,总放着张老照片,上面是个码头,他说那是‘机房的入口’。”

林野掀开枕头,下面果然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和笔记里的海岸线照片几乎一样,只是礁石上多了个穿中山装的人影,背对着镜头,手里举着个发光的东西,像块碎镜片。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字:“涨潮时,第三块礁石会呼吸。”

这时,林野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市。他接起,听筒里传来一阵熟悉的“滋滋”声,夹杂着赵鹏模糊的声音:“野子……我在‘内存区’……这里好冷……全是电线……”

“赵鹏!你在哪?!”

“我在……老码头的观测站……”赵鹏的声音突然被一阵海浪声淹没,“它说……要你的‘权限码’才能解锁……”

电话断了。林野回拨,听筒里只有一片忙音。

他看向窗外,槐树叶在风中摇晃,影子投在墙上,像无数条扭动的电线。床头柜上的搪瓷缸突然自己晃了一下,杯底的槐树叶旋转起来,慢慢沉成个螺旋。

护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一阵极轻的“滴答”声——不是时钟,像是……海水滴落在金属上的声音。

林野抓起老花镜和照片,转身往外跑。经过走廊时,他瞥见走廊尽头的监控屏幕,画面里本该是养老院的院子,此刻却变成了那片海岸线,海浪正一点点漫过礁石,拍打着镜头,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屏幕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