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是被手机震醒的。
凌晨三点,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刺眼,是赵鹏的电话。他接起时,听筒里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潮湿的“滋滋”声,像有人把手机浸在水里说话。
“赵鹏?”林野压低声音,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睡得正沉,磨牙声和窗外的蝉鸣搅在一起。
“……野子,”赵鹏的声音隔着杂音传来,发飘得像幽灵,“我眼睛里……好像有东西在爬。”
林野猛地坐起来。他想起昨晚赵鹏发的图书馆涂鸦,想起那张猫的诡异照片,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你在哪?回宿舍了?”
“在……在厕所。”赵鹏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镜子里的我……脖子后面有个青紫色的印子,像你那笔记上的螺旋……它在转,野子,它真的在转!”
听筒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持续的“滋滋”声,像信号中断。林野挂了电话回拨,只听见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抓起外套冲出宿舍。凌晨的校园空无一人,路灯把树影拉得老长,像无数只垂落的手。路过图书馆时,林野下意识抬头——玻璃幕墙上的荧光涂鸦还在,只是在月光下,那螺旋的边缘似乎在微微蠕动,像活物的鳞片。
男生宿舍三楼的厕所灯坏了,应急灯的绿光里,赵鹏正趴在洗手池边,脸埋在冷水里。林野冲过去拽他,手背不小心撞到瓷砖,下午被纸页划破的伤口突然刺痛,那层绿色的血痂裂开,渗出更浓的铜锈色液体。
“你看!”赵鹏猛地抬起头,把后颈凑过来。应急灯的光线下,他皮肤表层浮着道青紫色的纹路,细得像电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盘旋成螺旋,“我刚才对着镜子看了十分钟,它一直在长……而且我闭上眼睛,全是你那本笔记里的海岸线,浪打得特别响,像有人在水底敲键盘。”
林野的指尖碰了下那道青痕,冰凉,像贴了块金属片。“去医院。”他拽起赵鹏的胳膊,对方的手在抖,掌心全是冷汗。
校医院的急诊室空荡得可怕,值班护士看到赵鹏后颈的青痕,皱着眉说“像是皮下出血”,转身去拿碘伏的瞬间,墙上的电子屏突然闪了一下。
原本显示“今日值班医生:李”的屏幕,变成了一行扭曲的螺旋符号,紧接着,整个急诊室的灯开始频闪,绿光和白光交替着砸在赵鹏脸上,他瞳孔里的重影越来越清晰——林野清楚地看见,赵鹏的左眼映着自己的脸,右眼却映着一片晃动的海水。
“护士!”林野喊了一声,护士却像没听见,背对着他们站在药柜前,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笑。
林野走过去拍她的肩,护士猛地转过身,口罩上方的眼睛里,浮着两个极小的螺旋,转动的方向和赵鹏后颈的青痕完全一致。“他是第75个。”护士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在转,“机房需要更多‘内存条’。”
赵鹏突然尖叫起来,指着护士的白大褂口袋——那里露出半截手机,屏幕亮着,壁纸是和林野手机里一样的海岸线照片,海浪拍打的位置,正慢慢浮出赵鹏的脸。
林野拽着赵鹏就往外跑,护士在身后发出“咯咯”的笑声,急诊室的电子屏突然爆出一串火花,符号像烧融的塑料,顺着墙壁往下流。
跑到医院门口时,赵鹏突然停住脚步,盯着对面的教学楼。“野子,”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你看三楼那个窗口,是不是有人在招手?”
林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教学楼三楼的窗口漆黑一片,但他知道,那是计算机系的实验室——他昨天下午还在那里调试代码。
“没人。”林野说,可赵鹏已经挣脱他的手,一步步往教学楼走,后颈的青痕亮得像荧光笔,“赵鹏!回来!”
他追上去时,赵鹏已经走进教学楼大门,背影在应急灯的绿光里缩成个小点,后颈的螺旋青痕,在黑暗中越来越亮,像个正在加载的进度条。
林野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发件人显示“中山装”:
“别追了。他已经被‘上传’了17%。去养老院302房,找我的老花镜,镜片上有‘防火墙’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