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黑曜石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余下火塘里暗红火焰燃烧时发出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噼啪声。浓稠得如同粘液的魔气无孔不入,疯狂地侵蚀着林月儿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刀片,带着硫磺的灼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寒。她蜷缩在散发着浓重腥臭的兽皮堆深处,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仿佛要将骨髓里最后一丝热量都抖落干净。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玉笛被夺,身处魔窟,面对一个视她为玩物、随时可能将她撕碎的恐怖存在,三天期限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块从兽皮堆里抠出来的、冰凉刺骨的神秘黑石。入手依旧是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魔气,但这一次,她强忍着不适,努力集中全部心神,去捕捉那丝曾一闪而逝的、极其微弱隐晦的奇异波动。
没有…还是没有…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意识再次被冰冷和绝望吞噬时,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仿佛沉睡的冰层下,有极其微弱的暖流悄然涌动了一下!
林月儿精神猛地一振!她屏住呼吸,将全部意念都集中在握着黑石的手上,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捕捉一缕随时会熄灭的萤火。
嗡……
这一次,感觉清晰了那么一丝!一股极其微弱、但无比纯净的清凉气息,如同初春消融的雪水,艰难地穿透了黑石表面浓重的魔气外壳,极其缓慢地、断断续续地渗透出来,顺着她的指尖,丝丝缕缕地流入她冰冷僵硬的经脉!
这股气息微弱得可怜,与周围浩瀚如海的狂暴魔气相比,如同沧海一粟。但就是这一丝微弱的气息,所过之处,那如同跗骨之蛆般侵蚀着她的阴寒魔气,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极其微弱地驱散、中和了一丝!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如同杯水车薪,但对于在魔气侵蚀中痛苦挣扎的林月儿来说,这无异于久旱逢甘霖!身体深处那股几乎被冻结的生机,因为这微弱暖流的注入,竟然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苏醒了一丝!
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丝来之不易的纯净气息,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精神上的疲惫和恐惧似乎也被这微弱的清凉抚平了一丝,让她混乱的思绪获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这黑石…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在如此浓烈的魔气包裹下,内部会蕴含一丝纯净的能量?这能量…和她引动笛声时感受到的那种奇异韵律(灵韵),似乎同源?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浮现:这黑石,会不会是某种被魔气污染、但核心仍保留着原始纯净能量的…矿石?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这微弱的希望中艰难流逝。林月儿大部分时间都蜷缩着,紧握着黑石,对抗魔气的侵蚀,保存着那丝微弱的力量。她不敢轻易动用,这是她唯一的底牌。
第三天如期而至。当厚重的黑曜石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时,林月儿的心脏骤然缩紧!
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暗红色的长发在门外通道幽绿魔晶石的光芒映照下,如同流淌的血液。他缓步走进来,异色的双瞳扫过蜷缩在兽皮堆里、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带着一种奇异倔强的林月儿,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三天到了,小夜莺。”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在空旷的石室内回荡,“想清楚了吗?是告诉本尊你的秘密…还是选择…成为魔堡守卫的加餐?”他身后,门口阴影里,两个穿着厚重黑甲、气息凶悍、形如直立蜥蜴的魔族守卫,猩红的眼睛贪婪地锁定着林月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咕噜声,如同饥饿的野兽看到了鲜肉。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月儿!胃部一阵痉挛,几乎要呕吐出来。那两个守卫的目光,充满了赤裸裸的食欲和残忍,让她毫不怀疑烬话语的真实性!
不行!绝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被吃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烬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她的声音因为虚弱和紧张而颤抖,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清晰:“笛子…还给我…我…可以…演示给你看…”
“哦?”烬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更加浓厚的兴趣和一丝嘲弄,“演示?就凭你这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他缓步上前,强大的魔压如同实质般倾轧过来,让林月儿呼吸困难。
“没有笛子…我做不到…”林月儿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镇定,“你…你夺走了它…除非…你还给我…”
她在赌!赌烬对她能力的强烈好奇,赌他对玉笛研究的执着!赌他暂时还不想毁掉这个“有趣的玩具”!
烬的脚步停在她面前,高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异色的双瞳如同两把冰冷的解剖刀,在她脸上逡巡,似乎要剖开她的伪装,看透她内心的恐惧和算计。
石室内死一般寂静。只有火塘火焰的噼啪声和林月儿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时间仿佛凝固。
终于,烬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伸出手,从皮甲内的暗袋里,取出了那支温润的白玉短笛。笛身那道细微的裂痕,在火塘暗红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刺眼。
“很好。”他将玉笛随意地抛向林月儿,“本尊倒要看看,你这只柔弱的小夜莺,在魔域的巢穴里,还能唱出什么调子。”
林月儿几乎是扑过去接住了玉笛!冰凉的触感入手,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涌上心头,仿佛握住了唯一的生机。她紧紧地将玉笛抱在胸前,感受着那熟悉而温润的气息,如同溺水者抱住了浮木。
她挣扎着从腥臭的兽皮堆里站起来,双腿因为虚弱和恐惧而微微发颤。她走到火塘旁边一块相对平整、远离兽皮堆的空地上,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依旧充满了硫磺和魔气的恶臭。
她闭上眼,努力屏蔽周围的一切,屏蔽那两个守卫贪婪的目光,屏蔽烬那如同实质的冰冷注视。她强迫自己回忆爷爷教导时的宁静,回忆在巨人军营伙房里,专注于烹饪时那种心无旁骛的状态。
但是,不行!这里是魔域!是焚烬魔堡!空气中弥漫的不是柴火的烟味,而是毁灭与疯狂的气息!心如何能静?
她尝试着将意念集中在手中的黑石上,汲取那丝微弱的清凉纯净气息,试图用它来抚平内心的恐惧和躁动。然而,那丝气息实在太微弱了,在烬那强大的魔压和整个魔堡环境的侵蚀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会熄灭!
“怎么?哑巴了?”烬冰冷的声音带着不耐和一丝危险的意味传来,“还是说…你在戏耍本尊?”
门口那两个蜥蜴守卫也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向前逼近了一步!
巨大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林月儿额头渗出冷汗,她知道不能再犹豫了!再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拼了!
她猛地睁开眼!不再试图强行“静心”,而是将此刻所有的情绪——极致的恐惧、求生的渴望、对自由的向往、对自身渺小的无力、以及对眼前这个恶魔的抗拒——所有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灌注到手中的玉笛之中!
她不知道方法!她不懂原理!她只是凭着本能,凭着在生死边缘被逼出的最后一丝疯狂!
呜——!
一声尖锐、刺耳、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绝望挣扎的笛鸣,骤然从玉笛中迸发出来!这声音毫无旋律可言,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撕裂了魔堡石室的死寂!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
嗡!!!
林月儿手中的玉笛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比上次在烬手中爆发时更加耀眼!一股纯净而强大的排斥力量轰然爆发,以她为中心,瞬间形成了一个直径不足一米的、极其不稳定的白色光晕!
光晕出现的刹那,石室内浓郁的魔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如同滚油泼雪,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消融声!靠近光晕边缘的魔气被瞬间净化、湮灭!整个石室的魔气浓度,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弱的下降!
“吼!”门口那两个逼近的蜥蜴守卫首当其冲!它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发出一声痛苦而惊骇的嘶吼!身上的黑色铠甲魔纹瞬间黯淡,猩红的眼睛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痛苦,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向后连退数步,重重撞在冰冷的黑曜石墙壁上!它们看向那团微弱白光和林月儿的眼神,充满了如同见到天敌般的极致恐惧!
就连站在不远处的烬,在那白光爆发的瞬间,异色的双瞳也猛地收缩!一股极其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厌恶和排斥感涌上心头!他体内狂暴的魔气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查的凝滞!虽然这感觉对他强大的实力而言微不足道,甚至瞬间就被压制下去,但这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他眼中爆发出更加炽烈、更加贪婪的光芒!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
然而,林月儿的状态更加糟糕!
强行引动这股力量,对她脆弱的身躯而言是毁灭性的透支!笛声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便戛然而止!那团微弱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了一下,瞬间崩溃消散!
“噗——!”
林月儿如遭重击,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手中的玉笛再次滑落,笛身上那道细微的裂痕,肉眼可见地…加深、延长了!几乎贯穿了三分之一的笛身!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迅速剥离。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烬那张带着极度震惊、贪婪和一丝…难以言喻兴奋的脸庞,正大步向她走来。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