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写着计划的纸页小心撕下，折叠成最小的方块，塞进旧书包的内兜里。
打开门后，冯耀祖跟个小畜生发狂一样的脸几乎怼到我眼前。
父亲冯建国坐在小饭桌旁，眼皮都没抬一下，正就着一碟咸菜喝粥。
母亲胡美娟则端着一盘刚煎好的鸡蛋从厨房出来，看到我开门，习惯性的皱眉，不满的说道：
“磨磨蹭蹭，全家就等你一个人！懒骨头！我看谁娶你！还不快去做饭！”
胡美娟把盘子重重摔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冯耀祖一把推开我，抓起一个馒头就啃，嘴里嘟囔着：
“饿死了！妈，明天别指望她了！买个豆浆机多省事啊！”
“买买买！就知道买！钱是大风刮来的？”
冯建国终于放下碗，瞪了儿子一眼，
“你姐…不是在家么？让她早点起不就得了？”
“冯招娣，听见了吗？明天再睡懒觉我打断你的腿！”
小畜生也学着父亲的口气，神气的重复道：“听见了吗？打断你的腿！看你下次还敢睡懒觉！”
我忍住愤怒，沉默地走进厨房。
水槽里，是昨晚没洗的、沾满油污的碗碟。
忍耐，我对自己说。
“加油！加油！加油！”
体育馆临时搭建的露天舞台上，校长正慷慨激昂地进行着高考誓师动员，唾沫横飞，“奋战百天，青春无悔！决胜高考，改变命运！”
台下黑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头，高三学子的脸上混杂着紧张和对未来的憧憬。
那些口号，那些憧憬，那些关于“改变命运”的宏大许诺，落在我耳中，只剩下空洞的回响。
我的命运，早已被血缘和算计钉死。改变？呵。
我的目光扫过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看台最后方，靠近出口栏杆的那一小撮人身上。
冯建国、胡美娟，还有像只躁动猴子一样东张西望的冯耀祖。
他们是作为家长代表被学校要求来“感受气氛”、“支持孩子”的。
胡美娟正低头剥着橘子，一瓣一瓣塞进冯耀祖嘴里。
冯建国则一脸不耐烦地抖着腿，眼睛瞟着手机。
台上，年级主任声嘶力竭：
“同学们！高考，是你们人生最重要的一次战役！是鲤鱼跃龙门！是寒门子弟改变自身和家庭命运的唯一捷径！拿出你们的斗志来！”
“改变命运？”胡美娟尖细的嗓音很好辨识，
“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啥用？能顶个啥？到头来还不是别人家的人！白瞎那钱！”
她声音不大，但在周围家长的沉默中，显得格外刺耳。
旁边几位家长投来诧异甚至鄙夷的目光。
冯建国皱着眉，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低斥道：“闭嘴！嚷嚷什么？丢人现眼！”
胡美娟撇撇嘴，不以为意：
“我说错了吗？耀祖，你说是不是？你姐读得再好，将来能给你买房子娶媳妇？能给你爸妈养老送终？不如趁早找个好人家嫁了，多要点彩礼，那才是正事！”
冯耀祖正嚼着橘子，闻言立刻像得到了圣旨，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极其响亮的声音吼道：
“冯招娣！听见没？赔钱货！读什么破书？赶紧滚回家！早点嫁人换彩礼给我买球鞋才是正经！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