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郭老板将信将疑:“可……”“没啥可‘可’的!”媒婆抢过话头,抓起银子揣进怀里,“三日后听信儿!我要是说不成,把这银子嚼碎了喂狗!”说罢,扭着水桶腰就走,身后的郭老板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像揣了十五个吊桶打水。 媒婆揣着银子回家,在炕上翻来覆去,炕席被磨得“刺啦”响。第三天鸡叫头遍,她就叼着铜烟袋出门了,花手绢往腕上一缠,活像只花蝴蝶。刚走到村口,就遇上挑水的张老汉,老汉眯着眼瞅她:“他二婶,这是去哪儿发财?” “去四十里外的老冯家说亲!”媒婆吐了个烟圈,“人家郭家开当铺,骡马成群,青砖瓦房,我去给人家说三个天仙似的姑娘!”张老汉“呸”地吐了口唾沫:“拉倒吧!谁不知道你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郭老板那三个儿子……”“去去去!”媒婆挥挥手,“老糊涂了吧?人家儿子好着呢,就是有点‘小讲究’!” 她踩着露水往前走,路过河边时,见洗衣妇李大姐正捶衣服,便凑过去:“大妹子,听说了吗?郭老板家要娶媳妇了,彩礼堆成山!”李大姐头也不抬:“娶谁?难不成是你家闺女?”媒婆“嘿嘿”一笑:“我家没闺女,可老冯家有仨,长得跟画上的人儿似的!”

李大姐停下捶衣棒:“冯家那三个姑娘,挑婿挑花了眼,能看上郭家?”“嗨!”媒婆往石头上一坐,“郭家那是藏富!老大爱干净,走路拿文明棍;老二眼神好,夜里嫌灯暗;老三性子静,不爱听吵闹这叫啥?这叫富贵人家的‘雅性’!”她说得唾沫横飞,溅了李大姐一身水花。 翻山时,天突然下起雨,山路滑得像抹了油。媒婆摔了个屁股蹲,爬起来时满身泥,却还念叨着:“为了银子,摔成八瓣儿也值!”路过山神庙,她对着泥菩萨拜了拜:“菩萨保佑,让我把这门亲说成,回头给您老人家上三斤猪头肉!” 终于到了冯家院外,媒婆抻了抻皱巴巴的衣襟,捏着嗓子喊:“老姐姐在家吗?我给您送喜来了!”冯老太太颠着小脚出来,一见媒婆这副泥猴样,吓了一跳:“我的娘哎,您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媒婆拍了拍身上的泥,一屁股坐在石碾子上,吧嗒吧嗒抽起烟来:“不瞒您说,我今儿个是为您家三朵金花儿来的!”她指着西边的方向,“郭老板家开当铺,银钱像河水似的往家淌,院子里的骡马拴满了槽,青砖瓦房亮得能照见人影儿!” 冯老太太听得直搓手:“那……女婿咋样?”媒婆把烟袋往鞋底磕了磕,眯着眼说:“老大爱干净,走在砖地上总嫌有土,手里常拿根‘文明棍’扫扫;老二眼神好,夜里点灯嫌不够亮,总说‘看不清’;老三性子静,敲锣打鼓都惊动不了他,是个有福气的!”她越说越玄乎,唾沫星子把院角的牵牛花花瓣都打湿了。

冯老头在屋里听见动静,探出头来:“真有这事?别是哄我们吧?”媒婆立刻站起来,拍着胸脯:“我老婆子说媒一辈子,哪句是虚的?要是有半句假话,让我出门踩狗屎!”冯老太太瞅着媒婆鞋上的泥点子,只当她是“跑断了腿才说成的媒”,连连点头:“中!中!就依你!三日后就娶亲!” 迎亲那天,郭家门前吹鼓手吹得震天响,唢呐声能把房顶上的瓦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