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他爹正在劈柴,听见动静扔了斧头就追,几步就把道士拽住了:“道长留步!俺家咋就不能给米?是不是看出啥门道了?” 道士叹了口气,被半拉半劝地进了屋。李岩他妈赶紧倒了碗热茶,粗瓷碗上还缺个小口,她用围裙擦了又擦才递过去。
刚坐下,李岩他妈就蹲在地上抹开了眼泪,把孩子从十二岁犯病的事儿说了个遍,连哪次烧得最厉害、哪回差点没抢救过来都讲得清清楚楚。道士捻着稀稀拉拉的胡子,听完嘿嘿一笑:“这哪是病?是天上要收人了。”
李岩他爹手里的旱烟锅 “啪嗒” 掉在地上:“道长这话啥意思?” 道士呷了口茶:“你家这娃,本是玉皇大帝跟前伺候青牛的童子,偷着溜下凡间耍乐。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在人间晃荡二十多年,天庭的文书早下来了,再留着就是违了天规。”
“扑通” 一声,李岩爹妈跪在地上,磕得青砖地咚咚响,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道长救命啊!俺们就这一个根!您要是能救他,俺们砸锅卖铁也报答您!” 道士叹口气,把两人扶起来:“我本不想管这天界的事,可看你们实在可怜,就破回例。我能保他几年,等结了婚,生个娃续上香火,他就得回去了。”
当天傍晚,道士让李岩他妈找了二尺红布,自己从怀里掏出黄纸朱砂,眯着眼画了道符,符上的字弯弯曲曲,像蚯蚓在爬。又到院子里薅了把狗尾巴草,三缠两绕扎成个小人儿,把符贴在草人胸口,嘴里念念有词:“半夜子时,去村东头十字路口,用红布包着烧了,记住,烧完别回头,径直往家走。”
李岩他爹按吩咐,半夜揣着草人往村东头走。月光洒在小路上,把树影拉得老长,风一吹 “呜呜” 作响,像有人在背后哭。他心里直发毛,可一想到儿子,咬着牙往前走。到了十字路口,点燃红布包,火苗 “腾” 地窜起来,映得周围亮堂堂的,草人在火里噼啪作响,像在说话。他不敢多看,转身就往家跑,直到进了院门,才敢回头喘口气。
烧完替身没三天,李岩的脸蛋子就有了血色,再也没发过烧。扛着锄头跟爹下地时,能一口气走二里地,饭量也大得惊人,一顿能吃三个玉米面馒头。屯子里的人都觉得稀奇,王大娘碰见李岩他妈就问:“你家岩子咋好利索了?是不是吃了啥神药?” 他妈只是笑:“许是老天爷开眼了。”
转年秋收后,李岩他妈托媒人去邻村说亲。对方是个叫王秀的姑娘,家里条件一般,但人长得白净,手脚勤快。王家人听说李岩的病好了,又见老李家诚意足,送了两匹布、一床新棉被当彩礼,就应了这门亲事。
结婚那天,老李家张灯结彩,院子里摆了十桌酒席,杀猪宰鸡,热闹得很。李岩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笑得合不拢嘴,给长辈敬酒时,声音洪亮得震耳朵。王秀红着脸坐在炕沿上,手里绞着衣角,眼里却藏不住笑意。
婚后第二年开春,王秀生了个大胖小子,眉眼跟李岩小时候一个模子,哭声能把房梁震塌。老李家总算有了第四代,爷爷奶奶抱着孙子,笑得皱纹都开了花,逢人就说:“俺家有后了!”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出事了。那天李岩去镇上赶集,说要给儿子买个拨浪鼓,直到天黑也没回来。王秀抱着孩子在门口等,眼睛都望穿了,李岩他妈急得直转圈,嘴里念叨:“这孩子,咋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