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学业如何?”王善人睨着缩在角落的宝儿,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紫檀书桌。周先生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丝寒光,不紧不慢地说:“少爷聪慧过人,对联已颇有造诣。”王善人一听,眼睛顿时亮得像夜猫子见了耗子,折扇“啪”地合拢:“明日我便考考他!” 待王善人走远,宝儿吓得小脸煞白,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先生,我啥也不会,可咋整啊?我爹要是知道我答不上来,非得揍死我不可!”周先生望着宝儿可怜巴巴的模样,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受的窝囊气,心中突然冒出个主意。他俯下身,压低声音说:“别怕,明日无论你爹出什么题,只管答‘萝卜’二字。”宝儿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就答‘萝卜’?能行吗?”周先生拍了拍宝儿的肩膀:“听先生的,准没错!”窗外秋风卷起落叶,在青砖地上划出细碎声响,仿佛也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好戏暗暗叫好。 第二日,王宅里热闹非凡。不少街坊邻居听说王善人要考儿子对联,都跑来看热闹,把莲池书馆围了个水泄不通。王善人特意换上了孔雀蓝缎袍,袖口金线绣的麒麟昂首欲飞,派头十足。他站在书馆中央,声如洪钟:“绸缎!”这一声吼,惊得廊下的鹦鹉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宝儿憋红了脸,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蚊子般哼出:“萝卜。” “混账!”王善人暴跳如雷,胡须抖得像风中的枯草,“绸缎怎么能对萝卜?简直是乱弹琴!”宝儿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缩作一团,大气都不敢出。就在这时,周先生摇着折扇,不慌不忙地踱步而出:“老爷莫急,少爷答得妙啊!绸缎是丝织品,这‘罗布’也是丝织品。‘罗’字加绞丝旁,便是绫罗绸缎的‘罗’,对得贴切极了!”围观的百姓一听,纷纷交头接耳:“嘿,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王善人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脸色涨得通红,活像个熟透的柿子。 王善人哪肯就此罢休,他额角青筋直跳,狠狠瞪了宝儿一眼,又大声喝道:“琴瑟!”宝儿想起先生的话,挺直腰板,脆生生地回答:“萝卜!”王善人差点没背过气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怎么又是萝卜?这能对吗?”周先生抚掌大笑,从书匣里摸出枚铜钱,叮当作响地敲了敲:“老爷,琴瑟为丝弦乐器,钹锣为铜器,‘钹锣’与‘萝卜’谐音,这岂不是天作之合?”说罢,他还冲着围观的百姓挤了挤眼,众人哄堂大笑,王善人却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善人心里窝着一团火,誓要找回场子。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嘶吼出声:“岳飞!”宝儿扯着嗓子喊道:“萝卜!”王善人彻底怒了,伸手就要打宝儿。周先生眼疾手快,一把拦住:“老爷且慢!岳飞精忠报国,乃是忠臣;这‘罗卜’孝感动天,可是有名的孝子。以忠臣对孝子,正是千古佳话!”说着,他袖中滑出本《二十四孝》,扉页泛黄,“罗卜寻亲”的插画赫然在目。围观的百姓纷纷点头称赞:“周先生说得在理!”王善人僵在原地,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像只斗败的公鸡,满脸的尴尬。 周先生忽然收了笑,目光如炬,扫过王善人腰间的和田玉佩,不冷不热地说:“老爷偏爱萝卜,每日变着法子给我做蒸萝卜、腌萝卜、酸萝卜...”他顿了顿,看着王善人涨成猪肝色的脸,“学生耳濡目染,少爷自然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