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渊之下,是连时光都仿佛凝滞的冰冷死寂。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囚笼,无声地吞吐着森白寒气,在粗如儿臂的锁链上凝成一层厚厚的霜花,又悄无声息地剥落,坠入下方幽深无光的黑暗里。

锁链的另一端,深深钉入坚逾精钢的冰壁之中。而它们冰冷延伸的尽头,则紧紧扣在一双苍白的手腕上。那手腕的主人,赤烬,半倚在冰冷的玉床上。他玄色的衣袍早已破败不堪,边缘被寒气侵蚀得发脆,如同深秋凋零的蝶翼。裸露出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或新或旧的伤痕,有些深可见骨,被寒气冻结,凝着暗红的血痂,有些则只是浅浅的皮肉翻卷,在冰晶的映衬下,透出一种近乎病态的脆弱。一头失去光泽的长发,如同泼洒的墨,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毫无血色的下颌。

死寂被打破。

沉重的玄冰闸门发出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向上抬升。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裹挟着外界清冽却又截然不同的仙灵之气,踏入这片只属于绝望的领域。来人步履无声,踩在光滑如镜的玄冰地面上,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他周身缭绕着清冷的辉光,驱散了近身的寒气,却又带来另一种更深的寒意——那是属于云渊仙君的,刻骨的漠然。

赤烬没有抬头。他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只是维持着那个半倚的姿势,仿佛一尊早已失去生命的玉雕。只有那被锁链束缚着的手指,在云渊一步步走近时,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冰玉床榻边缘微微一沉。云渊坐了下来,距离近得赤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袭白衣上沾染的清冷霜雪气息,以及一股极淡、却始终萦绕不去的冷梅暗香——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

一只冰凉如玉、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赤烬的下颌。指尖的寒意几乎要刺入骨髓。赤烬被迫抬起头,长发滑向两侧,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这张脸轮廓深邃,眉骨很高,鼻梁挺直,本该是极具侵略性的俊美,此刻却被长期的囚禁和伤痛磨去了所有锋锐,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倦怠。然而,当他被迫对上云渊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时,那空洞的眼底深处,却骤然燃起两点幽暗的火星,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挑衅。

“今日倒是安静。”云渊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像冰棱刮过琉璃,没有一丝温度。他的目光在赤烬布满伤痕的脸上巡梭,如同在审视一件冰冷的器物,最后落在那双燃烧着暗火的眸子上。

赤烬扯了扯干裂的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笑,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糙的岩石。“呵……安静?”他费力地喘息了一下,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细微的痉挛,“仙君莫不是……忘了自己昨夜说过什么?‘闭嘴,别出声’……”他模仿着云渊昨夜那冰冷含怒的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我不过是……遵命罢了。”

捏着下颌的手指骤然收紧!一股尖锐的剧痛瞬间炸开,赤烬甚至听到了自己下颌骨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脸色更是白得像一张脆弱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