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霄执守
望尘台的风，是三界最静的风。
王小磊立在白玉栏杆边，白袍被风掀起边角，却连发丝都未曾乱过。他已在此站了一千三百二十年，从初为观尘司巡查神的那日起，脚下的云就没换过形态，眼前的观尘镜也始终映着凡间的昼夜轮转。
观尘镜是面丈高的水镜，悬在望尘台中央，镜中光影流动，时而聚成江南的烟雨，时而散作塞北的飞雪。王小磊的职责，便是盯着这镜里的万千气象——凡灵气异动超过三界阈值，需即刻记录；若有异种修出灵智、修为逾百年者，更要即刻上报天枢帝，由执法神下界缉拿。
“王神使，”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同司的巡查神李默，捧着一卷青玉册，“西贺牛洲有狐妖修满百年，已引雷劫，执法司那边问，何时派神差？”
王小磊目光未离观尘镜，镜中恰好映出那狐妖在雷劫中挣扎的模样，皮毛焦黑，却仍咧着嘴笑。他指尖在栏杆上轻轻一点，声音平稳得像台案上的镇纸：“按律，雷劫后若未身死，便记在册，待三日后再查。”
李默应了声，却没立刻走，盯着王小磊的侧脸看了半晌：“王神使，你说……那狐妖明知修到百年要遭天谴，为何还要修？”
王小磊终于转过头。他生得眉目清俊，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半分情绪。“生灵趋利，本就无由。”他淡淡道，“天规既定，何须问因？”
李默撇撇嘴，转身时嘟囔：“千年了，你就没对镜里的东西动过一点心思？哪怕是……觉得哪朵花开得好看？”
王小磊没答。他重新望向观尘镜，镜中狐妖已渡劫成功，正拖着伤腿钻进密林，尾巴上还燃着一小簇未熄的火苗。他抬手在镜沿一抹，那狐妖的身影便被一道金光标记——三日后若灵力未散，便是执法神出动之时。
这便是天规。无情，亦无由。
望尘台的云，是用九天玄冰所化，寒得能冻住神元。王小磊站在冰云之上，一千三百二十年，从未觉得冷。他的神格是天界用“守序”二字铸就的，心湖早被天规冻成了坚冰，别说花开，便是山崩地裂，也惊不起半分涟漪。
直到那一日，观尘镜的西南角，突然起了阵异常的光。
2 深山异动
异动起于三更。
观尘镜本是映着南疆的夜，墨色的山峦连绵起伏，像卧着的巨兽。忽然，其中一座山的山腰处，亮起一点金芒，起初如萤火，转瞬便漫成了光河，顺着山势蜿蜒，最后全汇入一株老桃树的根系。
王小磊的指尖顿了顿。
他见过灵气异动。山精吞吐月华，会让镜中泛起银雾；地脉流转，会让山河轮廓发暖。但从未有过这样的光——不是柔和的散逸，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挣扎的汇聚，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沉眠了千年，终于要挣开土壤。
“灵气阈值超过千年。”他低声道，指尖抚过镜沿的刻度。寻常妖物修满百年，灵气波动不过是刻度的一道细纹；这桃树的光，却直接漫过了“千年”的红线，还在往上涌。
李默被惊动，凑过来看：“无妄山？那地方不是说灵气稀薄，连草精都难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