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他会看着无妄山的雾散开，看那少女从树洞里钻出来，伸着懒腰打哈欠，阳光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似乎还不会用双腿走路，走几步就跌一跤，却从不哭，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对着桃树吐吐舌头，像个顽皮的孩子。
晌午，她会采来野果，坐在树根上慢慢啃。有次摘到颗酸果子，酸得她眯起眼睛，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把剩下的半个埋进土里，对着土堆说：“等你长出来，要甜一点呀。”
傍晚，她会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有时画着画着，就趴在地上睡着了，发丝缠着飘落的桃花瓣。王小磊会悄悄动用法力，引一朵云飘到她头顶，挡住落山的晚风。
他知道自己在犯规。观尘司的职责是“监察”，不是“护佑”。可他控制不住——看到她被蜜蜂吓得跳起来，他会忍不住勾动风，把蜜蜂吹走；看到她想摘高处的野果，他会让树枝轻轻弯下来一点。
他甚至开始期待望尘台的风。风里有时会带来凡间的气息，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腥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这日，观尘镜里突然闯入一个身影。是个背着弓箭的猎人，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无妄山深处，看样子是迷了路。他看到那株开满花的桃树，眼睛一亮，又看到树下的少女，更是惊得后退了一步，以为是山里的精怪。
少女也看到了他，好奇地歪着头，没躲。
猎人定了定神，拉开了弓。他大概以为这是能治病的“花妖”，想捉回去卖钱。箭矢离弦，带着风声，直直射向少女的后背。
王小磊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对着观尘镜虚虚一握。
凡间的风，突然转了个向。那支箭被风一偏，擦着少女的发梢飞了过去，钉在桃树上，箭羽还在嗡嗡作响。
少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箭，又看了看猎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往桃树后缩了缩。
猎人骂了句“邪门”，又要拉弓，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个嘴啃泥，弓箭也掉在了地上。他爬起来时，看到那株桃树的枝桠突然晃动，无数桃花瓣落下来，像场粉色的雨。他心里发毛，连弓箭都忘了捡，屁滚尿流地跑了。
少女从树后探出头，看着猎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桃树上的箭，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轻轻说了声：“谢谢你呀。”
望尘台上，王小磊的指尖在颤抖。
他刚才动了法力。在凡间，为了一个妖物，动用了巡查神的法力。这已经不是“隐瞒”，是“公然护佑”。若被发现，便是万劫不复。
可他看着镜中少女对着天空微笑的样子，心里竟没有半分悔意。
从那天起，少女似乎知道了有“人”在看着她。她会对着天空说话，虽然不知道说给谁听。
“今天的果子好甜，分你一半呀。”她会把野果放在石头上，等半天，见果子没动，又自己吃掉，“你不吃呀？那我替你吃啦。”
“下雨了，你有地方躲吗？”她会把最大的一片荷叶放在树杈上，“给你挡雨。”
“桃花落了好多，我把它们埋起来，明年会长出小桃树吗？”她蹲在地上挖坑，裙摆沾满了泥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