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磊的呼吸,漏了一拍。
他见过天界的仙子,个个容貌绝世,衣袂生光。可没有一个,像眼前这少女一样——她的眼睛是刚化开的春水,带着懵懂的迷茫,眨了眨,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飘落的花瓣,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像风拂过花瓣的声音。眼角微微上挑,天生带着一点桃红色,不是胭脂,是从皮肉里透出来的,鲜活又干净。她抬起手,想去接一片落下的桃花,指尖刚碰到花瓣,那花瓣就化作一道微光,钻进了她的指尖。
“咦?”她歪了歪头,声音软软的,像含着蜜,“你去哪啦?”
王小磊僵在原地。锁妖链在袖中发烫,他却怎么也抬不起手。
他是神,是三界秩序的守护者。眼前这妖物,修了千年,化了人形,按律当缉拿。可他看着她踮着脚,追一片被风吹走的桃花,裙摆在风里扬起,像只刚学会飞的蝶,心里那片冻了千年的冰湖,忽然“咔嚓”一声,裂开了道缝。
有什么东西,顺着裂缝涌了出来,烫得他指尖发颤。
他想起天规里的条文:“神,当无情无欲,无牵无挂。”
可他现在,只想走到那株桃树下,告诉她:“那花瓣没走,是进了你心里。”
少女终于追到了那片桃花,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又跑回树干边,对着裂开的树身轻声说:“娘,你看,我抓住它了。”
树干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
王小磊转身,悄无声息地隐入云雾。袖中的锁妖链,被他攥得变了形。
他不能缉拿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无妄山的藤蔓,瞬间缠满了他的神元。他知道这是错的,是违逆天规,是引火烧身。可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眼角那点桃红色,比观尘镜里的任何光都要亮。
回到望尘台时,李默正等着他:“怎么样?是千年妖物吧?我这就去报……”
“不必了。”王小磊打断他,声音有些发紧,“是山灵聚气,并非妖物化形。”
李默愣住了:“可那灵气……”
“已散了。”王小磊走到观尘镜前,抬手一抹,无妄山的影像瞬间变得模糊,只剩下寻常的夜色,“许是我看错了。”
李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没再追问。观尘司的神,谁不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既然王神使说散了,那便是散了。
待李默走后,王小磊重新将观尘镜对准无妄山。镜中,少女正坐在桃树根上,抱着膝盖,看月亮从山后爬出来。月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碎银。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镜中她的影子。
“就这一次。”他对自己说,声音轻得被望尘台的风吹散,“只看这一次。”
可他不知道,有些念头,一旦开始,就收不住了。
4 暗涌渐生
日子还是照样过。
王小磊依旧每日立在望尘台,看观尘镜里的凡间流转。李默偶尔提起无妄山的灵气异动,他只淡淡说“许是地脉偶然松动”,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问了。
只是他去望尘台的时间,越来越早,离开得越来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