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无视。是彻底的……视而不见。仿佛我站立的地方,只是一团人形的空气。
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我。比镜子里的空白更可怕的,是活人眼中彻底的虚无。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了楼,推开单元门,刺眼的午后阳光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小区门口,那个常来的快递小哥正把一摞包裹从他那辆绿色的电动三轮车上卸下来,放在门卫室旁边的临时堆放点。我认得他,姓李,很年轻,脸上总挂着笑。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小李,有我的件吗?陈默,7栋的。”
他正低头核对单子,闻言头也没抬,动作麻利地翻找着。他拿起一个不大的纸箱,扫了一眼地址,又看看堆在地上的其他包裹,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他弯下腰,很自然地把那个属于我的纸箱,放在了那堆包裹的最上面——就在离我脚尖不到半米的地方。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我站立的区域,眼神平静,没有任何停留,就像扫过旁边的一棵树或一根灯柱。接着,他跨上电动车,拧动钥匙,车子发出轻微的嗡鸣,他径直骑走了,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和门卫大爷打个招呼。
阳光很暖,晒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我低头,看着脚边那个写着“陈默”名字的纸箱。名字清晰无误。可那个名字代表的人,在快递小哥的认知里,似乎已经失去了接收它的资格。或者说,失去了“存在”于此的资格。我的存在,正在被一种无形而强大的力量,从他人的感知中,一点一点地抹去。
工作?那已经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概念。我试着登录公司内部系统,密码错误。再试,依旧错误。拨打项目经理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空号?那个号码我昨天还用来催过稿!一股荒谬的怒火直冲头顶,我狠狠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它弹跳了一下,屏幕顽强地黑了下去。
这间小小的公寓,曾经是疲惫时的港湾,如今却成了最华丽的囚笼。四壁无声,只有冰箱压缩机偶尔发出沉闷的启动声。时间失去了刻度,白天和黑夜的界限模糊不清。我蜷缩在沙发里,或者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些早已看腻的细微裂纹。窗帘紧闭,隔绝了那个不再需要我的世界。有时会突然惊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时。
饥饿感再次袭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胃袋。冰箱里空空如也,连最后一盒牛奶也在昨天被我喝光了。食物,成了唯一还能证明我与这个物质世界尚有联系的东西。我必须出去。
超市里明亮的灯光和喧闹的人声像针一样扎着我的神经。我低着头,快步穿过一排排货架,只想速战速决。推着购物车,我尽量贴着边角走,避免和任何人产生可能的接触。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
结账的队伍排得很长。我推着半满的购物车,里面装着几盒速食面、面包和矿泉水——都是些能支撑很久、不需要烹饪的东西。我刻意不去看收银员,也不看周围的人,视线只落在自己购物车里的物品上,仿佛它们是最后的锚点。前面一个顾客结完账离开,终于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