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柔柔……” 他喉咙里滚出破碎的低唤,一遍又一遍,那声音里浸满了绝望的恐慌,仿佛那些散落的不是骨灰,而是他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点氧气。他额角青筋暴起,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垂落几缕,遮住了他猩红的眼角。
他的世界,在那个檀木盒子被打翻的瞬间,彻底崩塌了。而我的世界,在看清那个蓝白发圈的刹那,也早已碎得不成样子。
我僵在原地,指尖离那发圈只有毫厘。他的恐慌,他的绝望,他口中那一声声痛彻心扉的“柔柔”,像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耳朵里、心脏上。原来,他也会这样失态。原来,他也有如此浓烈的情感。只是,这份浓烈,从来都与我林晚无关。它是独属于那个躺在檀木盒子里、化作了飞灰的苏念柔的。
多么讽刺啊。一个活生生的人,十年朝夕相对,竟比不过一捧死灰。
喉咙深处那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痒意又汹涌地顶了上来。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压下去,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骨灰尘埃的空气冰冷地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再睁开眼时,我脸上已经挤不出任何表情,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平静。我撑着冰凉的地板,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膝盖骨传来一阵闷痛,大概是刚才磕伤了。我低头,看着自己沾满了灰烬的双手,看着那个同样沾满灰烬、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蓝白发圈。
然后,我慢慢地弯下腰,在沈聿白近乎疯狂地拢着骨灰的背景中,在他那一声声心碎的呼唤里,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郑重,捡起了那个小小的、冰冷的发圈。
指尖捻过粗糙的棉布,上面还沾着苏念柔的骨灰。我的,和她的,在这一刻,以如此荒诞而惨烈的方式,混合在了一起。
“沈聿白。”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木头,在书房压抑的寂静里显得异常突兀。
他拢着骨灰的动作猛地顿住了,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未熄的暴怒和更深重的痛楚,死死地钉在我脸上。
我看着他,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摊开手掌,那个沾满灰烬的蓝白格子发圈,就躺在我的掌心,像一个无声的、残酷的证物。
“你供错人了。”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砸在他耳膜上,“这东西……是我的。”
我顿了顿,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了一下,试图露出一个笑,却感觉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如同石膏。胸腔里那股翻涌的血气更盛了,我强行咽下,口腔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十年前那个晚上,下着大雨,你翻车的地方……” 我的视线越过他,投向窗外那片被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庭院,“那个把你从变形的驾驶座里拖出来,顶着雨用碎玻璃割开安全带,弄得自己满手是血的人……”
我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那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英俊面孔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