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孤立的战旗
王叔的拐杖在冻土上敲出闷响,一下一下,像敲在人心上。他空荡荡的裤管在风里摆动,露出里面裹着的厚布,那是母亲给他缝的。去年他去拦张铁柱强占集体林地,被推下山坡摔断了腿,至今没人敢出来作证。 "丫头,这字我认得。"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摩挲着课本上的批注,指腹上的老茧蹭得纸页沙沙响。老花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眼睛眯成条缝:"当年我教过张铁柱,这混小子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还敢管账本?他能看懂个屁!" 他趴在炕桌上写信时,钢笔漏墨染黑了三个指节,像沾了墨汁的毛笔。窗台上晒着的草药散发出苦味,艾叶、当归混在一起,那是治他断腿的偏方,是三奶奶给他找的。"教育局的李科长是我老同学,当年一起在县中念过书。"他把信封好塞进我怀里,封口处还滴了两滴蜡,蜡油凝成小疙瘩,"这信比你的命金贵,知道不?丢了它,咱们就都没指望了。" 村口的老槐树像个沉默的巨人,树纹沟壑纵横,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树底下的人群却像沸腾的开水,吵吵嚷嚷没个停歇。张铁柱叉着腰站在碾盘上,那碾盘被磨得光溜溜的,他新做的皮靴碾过我的影子,把那点微弱的轮廓踩得粉碎。 "从今天起,她家那三分地归集体!"他唾沫横飞地喊着,"这白眼狼不配种咱们村的地!勾引男人,还想偷公家的钱!"男人们吹着口哨起哄,唾沫星子横飞;女人们用围裙擦着手,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瘟疫,纷纷往旁边躲。有人捡起石头砸在我脚边,溅起的泥点弄脏了裤脚。 我退到祠堂的石狮子旁,狮子的耳朵被摸得发亮。手机在棉袄里发烫,屏幕烫得快贴不住皮肤。那些妇女正围着议论张铁柱新盖的二层小楼,红砖墙在村里格外扎眼。有人发现自家男人上个月领的化肥补贴少了半袋,包装袋上的斤数明明不对。 "婶子们,"我突然开口,声音在风里打颤,像根快要被吹断的芦苇,"你们见过扶贫款的账本吗?上面写着咱们每家该领多少钱呢。"我举起手机,照片里的数字虽然模糊,却足够看清张铁柱的签名。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一张张错愕的脸,她们脸上的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张铁柱女儿穿的名牌球鞋,鞋帮上的logo刺眼得很;他婆娘手上的金镯子,在阳光下闪着光,突然在这些女人眼里变得格外扎眼。 "我男人说上面拨了新种子,高产的那种。"一个围着蓝头巾的婶子拽住我胳膊,她的手像枯树枝一样冰凉,指节变形,"可我们拿到的还是去年的陈粮,芽率低得很,播下去都没出多少苗!"她家男人因为这事喝了半瓶农药,现在还躺在床上。 我把纸笔塞进她手里时,她的手抖得比我还厉害,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三个妇女凑过来按住纸角,她们的手都冻得通红,指甲缝里还嵌着泥。月光在她们鬓角的白发上流淌,像镀了层银。 "丫头,我豁出去了!"梳发髻的大娘咬破手指,血珠滴在举报信末尾,她用力按上红手印,"我儿治病的钱被他贪了,他要是还能逍遥法外,我早就不想活了!"她的声音嘶哑,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周围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有人开始默默点头。
## 第三章:校园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