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头砸在我后脑勺上时,我正在解最后一道几何题,辅助线刚画到一半。"狐狸精还有脸做题?脸皮比城墙还厚!"前排的男生转过身做鬼脸,他桌子上刻着歪歪扭扭的"贱"字,笔画深得能塞进指甲盖。 同桌把我的文具盒扫到地上,铁皮盒子在水泥地上滚出很远,"哐当哐当"响,铅笔芯断成了一截截,像我此刻的心碎成了片。那是我用攒了半年的牙膏皮换的文具盒,上面还贴着姐姐给的贴纸。 班主任的教案拍在讲台上,粉笔灰腾起的烟雾里,她的眼镜片闪着冷光,像结了层冰。"演讲比赛你不用参加了,免得给学校丢人。"她把报名表撕成碎片,纸屑飘落在我摊开的作文本上,沾在"我的梦想"那几个字上,"学校丢不起这个人,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我知道是张铁柱托了关系,他外甥在学校当后勤主任,上周还看见他俩在校门口抽烟。我攥着自白信站在办公室时,窗外的梧桐叶正往下掉,一片接一片,像在为我哭泣。 "张铁柱说我和校长有关系,"我指着信上的日期,那是校长母亲出殡的日子,墨迹被我描了又描,"那天我在给他家守灵,通宵没合眼,帮着端水递毛巾,全校老师都能作证。"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停下笔,有人悄悄点头。 班主任的红钢笔在信上圈点,墨水晕染开几个字,像朵难看的墨花。"你想怎么证明?空口白牙谁信?"她突然抬头,眼镜滑到鼻尖,我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动摇,像冰面裂开条缝。 "我要和赵磊比数学,就考上周刚讲的函数,谁输了谁就承认造谣。"我盯着那个总考第一的男生座位,他正用课本挡着脸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他是张铁柱的远房侄子,总爱在班里散播我的谣言。 考试那天,赵磊的橡皮擦三次"不小心"掉到我脚边,每次都滚到我凳子腿旁。我捡起来递给他时,发现橡皮侧面刻着骂人的话,字小得像蚂蚁,却看得我眼睛发疼。最后十分钟,我故意把卷子翻得哗哗响,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进衣领。 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打仗不光靠力气,得用脑子,四两能拨千斤。"我把最后一道附加题的解题步骤写得格外详细,甚至标注了容易出错的地方。 成绩公布栏前挤满了人,像围了圈蜜蜂。我的名字排在最顶端,红色的粉笔字写得格外清晰,比赵磊高出整整二十分。赵磊把试卷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动作又快又狠,他新穿的运动鞋碾过那个纸团,一下又一下,像在发泄某种不甘,鞋底的纹路都印在了纸上。 班主任站在人群外,手里捏着我的自白信,那道红钢笔圈住的日期,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像枚盖在真相上的印章。她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第一次没戴眼镜的眼睛里,藏着点愧疚和赞许。
## 第四章:意外的同盟
食堂的泔水桶泛着酸臭味,馊掉的米饭和烂菜叶堆得冒了尖,绿头苍蝇嗡嗡地在上面打转。我的饭盒正躺在那堆烂菜叶里,是母亲给我缝的蓝布套,此刻沾着黏糊糊的油渍。 张铁柱的侄子叉着腰笑,他新染的黄头发在白炽灯下晃眼,像堆枯草:"穷酸样还吃啥饭?喝西北风去吧!你这种人就配吃猪食!"他身后的几个男生跟着哄笑,声音在空旷的食堂里回荡。 我蹲下去捞饭盒时,手指刚碰到冰凉的桶壁,有人在背后拽我的衣角。林雨泽的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西红柿,他结巴着说:"别……别理他们,他……他们是嫉妒你学习好。"他的书包上还沾着墨水,紫黑色的一大片,那是昨天被张铁柱侄子泼的,洗都洗不掉。 那天下午,几个男生把他堵在操场角落,篮球架的影子把他们罩在下面。"结巴佬!你妈是不是哑巴?才把你生得这么磕巴!"他们拽着他的衣领撞墙,"咚咚"的响声在空荡的操场回荡。 林雨泽的眼镜掉在地上,镜片裂成蛛网,像他此刻破碎的尊严。我抓起操场边的扫帚冲过去,竹枝抽在领头男生的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啪"的一下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有本事冲……冲我来!"我学着林雨泽的结巴,声音却比他稳得多,把他护在身后,像母鸡护着小鸡。那些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嘴里还嘟囔着"多管闲事"。我捡起他的眼镜,发现裂缝刚好在镜片中央,像道不肯愈合的伤口,映着他泛红的眼眶。 物理实验室的灯光昏黄,照在满是公式的黑板上。我们头挨着头看实验报告,他的头发蹭着我的耳朵,有点痒。林雨泽画的电路图像某种艺术品,线条流畅又准确,而我能背出所有元素周期表,连元素符号的由来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我爸是律师,专……专门打这种官司的。"他突然停下笔,铅笔在纸上戳出个小洞,"他说可以帮……帮你,只要有证据。"他从书包里掏出个录音笔,黑色的外壳小巧玲珑,"这……这个能藏证据。" 窗外的月光落在他颤抖的笔尖上,银辉洒了满纸。我突然想起王叔说过的话:"真正的同盟,往往藏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就像田埂上的野草,看着不起眼,却能连成一片。"我把手机里的照片导进他的U盘,绿灯闪烁时,像两颗跳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