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眼睛一亮，以为我松口了，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的根子，还在王老五他们几家拆迁户身上。”
“您看这样行不行，”他伸出三根手指头，“王老五那栋楼，您也别给一百万那么夸张，就……五十万！其他人，也都在国家标准上，稍微加个两三成。”
“钱虽然多花了点，但只要他们拿了钱，一闭嘴，外面的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您花钱买个清静，买个好名声，这笔账，划算！”
他一副“我全是为了你好”的真诚模样。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王村长，你觉得，这件事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仅仅是钱的问题吗？”
王德发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问。
“那……那不然呢？”
我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清脆的响声让他哆嗦了一下。
“他们要的不是补偿，是我的妥协。他们想把我李卫东的尊严踩在脚下，再啐上一口唾沫，然后告诉我，有钱就得当孙子。”
我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王村长，你回去告诉他们。我的条件，还是那一个：按国家标准补偿，一分不多；配套工厂的工作岗位，一个不少。”
“如果他们同意，明天就签协议。如果不同意……”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那这条路，我就不修了。”
王德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大概以为，我只是在说气话。
他错了。
我李卫东，从不说气话。
4
第二天，我让工程队再次进场。
挖掘机的轰鸣声，像是一道战书，再次打破了李家村的宁静。
果然，不到十分钟，昨天那场闹剧再度上演，而且变本加厉。
这一次，躺在挖掘机前的老人更多了。
王老五的母亲，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抱着挖掘机的履带，哭得撕心裂肺，几度昏厥。
“我的儿啊！他们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没天理了！有钱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张寡妇带着一群妇女，披麻戴孝一般，跪在地上烧着纸钱，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我刨的不是路基，而是她们的祖坟。
更多的村民围在外圈，义愤填膺地指着我破口大骂。
“黑心商人李卫东！”
“滚出李家村！”
“打倒官商勾结的资本家！”
那些污言秽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我站在人群的对立面，身边只有我的助理小刘和几个工程队负责人。
我们像是一座孤岛，被愤怒和贪婪的海洋包围。
村长王德发“奋不顾身”地冲到最前面，张开双臂，拦在我和村民中间。
“大家冷静！大家冷静！千万不要冲动！李总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回头看我，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恳求，那演技，足以拿下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李总！您看这……这可怎么办啊！要不……要不今天先撤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我没有理会他。
我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越过那些或愤怒、或麻木、或贪婪的脸，最后落在了挖掘机前那个哭天抢地的老太太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