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儿？”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砂纸摩擦着锈铁，“她的……簪子？”他猛地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攫住李刚的脸，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涛，“你……你从哪得来的？说！她在哪？我的翠儿……她在哪？！”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凄厉得变了调，干裂的嘴唇瞬间崩裂，渗出血丝。他猛地从磨刀石上弹起，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住李刚，枯瘦的手带着一股蛮力，狠狠抓住李刚的衣襟，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带我去！带我去见她！她还活着？是不是？是不是！”阿强的声音嘶哑狂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星子喷在李刚脸上。
李刚被他摇得几乎站立不稳，衣襟勒得脖子生疼。他看着眼前这张因绝望和骤然升起的疯狂希望而扭曲的脸，心头涌起巨大的悲恸。他反手用力握住阿强那枯柴般的手腕，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阿强兄弟！你冷静点！听我说！”
他直视着阿强那双混乱充血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翠儿姑娘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句话如同冰水兜头浇下，阿强狂乱的动作瞬间僵住，眼中的光芒骤然熄灭，只剩下更深的、令人心悸的死灰。抓住李刚衣襟的手无力地松开、滑落。
“但她冤魂不散！”李刚紧接着的话，又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那死灰，“她的魂魄，就在后山那座孤坟里！日日悲哭，不得超生！是她的冤魂，把这簪子交给我，让我来找你！”
李刚将翠儿如何被父母与赵阎王逼迫、如何逃婚、如何惨死山中、如何被草草掩埋的经过，用最简练也最沉重的语言，复述了一遍。他描述着那座孤坟的位置，描述着翠儿显形时那血泪横流的凄厉模样，描述着她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期盼。
随着李刚的讲述，阿强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惨白如纸。他身体剧烈地摇晃着，仿佛随时会倒下。当听到翠儿被扼死草埋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猛地抬手捂住了嘴，指缝间瞬间渗出暗红的血。那不是咬破嘴唇的血，而是从脏腑深处翻涌上来的心头血！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终于冲破喉咙，在破败的小院里炸开，凄厉得连那只老母鸡都惊得扑棱着翅膀躲开。阿强佝偻着背，整个人蜷缩起来，剧烈的颤抖让他像一片风中残叶。泪水混合着嘴角的血沫，汹涌而下，在他灰败的脸上冲出污浊的沟壑。那不是悲伤的泪，是心被活生生碾碎后流出的血水！
“翠儿……我的翠儿啊……”他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几乎将他彻底吞噬、撕碎。
李刚默默站在一旁，没有安慰，只是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不知过了多久，阿强的悲嚎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纵横的血泪未干，但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先前凝固的死寂和狂乱已被一种东西彻底取代——那是比万年玄冰更冷、比淬火精钢更硬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刻骨仇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