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紧紧攥住那枚冰凉的玉簪，那寒意仿佛带着翠儿最后的嘱托，直刺心窝。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朝着下山的方向狂奔而去。沉重的药篓在他背上剧烈颠簸撞击，里面的药锄磕碰作响，他却浑然不觉。荆棘撕扯着他的裤腿，尖锐的刺痛远不及心头那把复仇之火来得灼热。他只有一个念头：柳树洼，阿强！
4 复仇之路
山路在脚下飞快倒退。正午的日头毒辣地炙烤着大地，蒸腾起氤氲的地气。当李刚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地冲进柳树洼村东头时，那棵标志性的歪脖子老槐树便映入眼帘。树皮皲裂，枝叶稀疏，透着一种被生活压垮的颓败感。树旁，一道低矮、布满裂缝的土墙圈着一个小小的院落。院门虚掩着，门轴发出干涩刺耳的呻吟。
他一把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院内荒凉得令人心酸。角落里堆着些破烂农具，一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有气无力地刨着地。正对着院门的是两间低矮破败的茅草屋。一个身影佝偻着，背对着院门，坐在屋前一块冰冷的磨刀石上。那人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头发蓬乱如草，肩膀瘦削得几乎撑不起衣服，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死寂。他手里拿着一块破布，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柴刀刀刃，动作僵硬而麻木。
“阿强？”李刚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粗喘，试探着喊道。
那背影猛地一僵。擦拭的动作停住了。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木偶般，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
当看清那张脸时，李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是一张年轻却已过早被绝望侵蚀得面目全非的脸。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脸颊深深塌陷下去。嘴唇干裂，布满血痂。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浑浊、呆滞，瞳孔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里面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凝固的黑暗。那里面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万物俱灭的死寂。仿佛支撑他的最后一丝生气，早已随着那个叫翠儿的姑娘一同埋葬了。
阿强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你是谁”，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的兴趣。
李刚的心沉了下去，喉咙发紧。他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摊开紧握的右手。那枚染着干涸黑血的白玉兰簪子，静静地躺在他汗湿的掌心，在正午惨白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而诡异的光泽。
“阿强兄弟！”李刚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你看！认得这个吗？翠儿……翠儿姑娘她……”
“翠儿”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阿强那潭死水般的心湖之上！
他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骤然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光芒不是希望，而是濒死野兽般的狂乱、惊疑和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死死地盯着李刚掌心的玉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