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响,在哗哗的雨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桑塔纳的驾驶座车门……开了。
不是被人从里面推开,更像是……门锁自己弹开了。门扇被外面肆虐的风雨推动,缓缓地、无声地向内侧滑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是更加浓重的黑暗,深不见底。
老周拍打的手僵在半空。他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然后被一种茫然和惊愕取代。他下意识地探头,朝那敞开的、黑漆漆的车门缝隙里张望。
“喂?”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有人吗?”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雨声。那敞开的车门,像一张无声咧开的、嘲讽的嘴。
老周迟疑了大概两三秒。他直起身,脸上的惊愕慢慢褪去,被一种混杂着烦躁和“真他妈邪门”的表情取代。他骂骂咧咧地伸出手,抓住那敞开的冰凉车门把手,似乎想把它重新关上。
“默子!下来搭把手!这破车空的!门自己开了!”他扭头朝我这边喊,声音在风雨中有些失真,“妈的,见鬼了!人呢?”
空的?门自己开了?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那老太太消失前空洞的“到了”,这辆拦路的、死寂的桑塔纳,还有现在这自动敞开的、吞噬一切光线的车门……一股冰冷的、粘稠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比外面的雨水更刺骨。
我猛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的头发和肩膀,但我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我踉跄着冲过去,一把拽住老周的胳膊。他的胳膊肌肉紧绷着,皮肤冰凉。
“老周!走!”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快走!这地方不对!这车……这车他妈的邪门!”
老周被我拽得一趔趄,他扭过头,雨水顺着他油腻的胖脸往下淌,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莫名其妙和被冒犯的怒火:“陈默!你他妈发什么神经?!吓破胆了?不就是个空车吗?肯定是哪个王八蛋抛锚了!瞧你那点出息!”
“不是抛锚!”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异常尖锐,“你看那车!你看那门!它刚才……”我想说“它刚才自己开了”,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我知道,我说出来,老周只会觉得我更疯了。
“它刚才怎么了?嗯?风刮开的呗!”老周用力甩开我的手,脸上满是鄙夷和不耐烦,“你小子今天撞邪了是吧?先是老太太凭空没了,现在又对着个破空车疑神疑鬼!眼花了就直说!怂包!”
他不再看我,泄愤似的狠狠踹了那桑塔纳的车轮一脚。沉闷的“咚”声被雨声吞没。他啐了一口浓痰,转身就往我们的大车走,嘴里兀自骂骂咧咧:“妈的,晦气!赶紧走!找个地方歇脚!老子骨头都颠散了!”
我僵在原地,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看着老周肥胖的背影走向车灯刺破雨幕的光晕里,再看看旁边那辆敞着漆黑车门的白色桑塔纳,它像一个沉默的、冰冷的陷阱。那黑洞洞的车门缝隙里,仿佛有东西在无声地注视着我。我猛地打了个寒颤,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回了驾驶室,重重关上车门,落锁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绕过那辆幽灵般的桑塔纳时,我的眼角余光死死盯着它。车灯扫过它泥泞的车身,扫过它黑洞洞敞开的驾驶室……似乎,在那一瞬间,我瞥见方向盘上……好像刻着一个模糊的、暗红色的字迹?像是个……“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