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半边脸……根本不是人脸!

皮肉是湿漉漉的青灰色,像泡胀了的死鱼肚皮。皮肤下隐隐透出蛛网般的暗紫色血管,狰狞地虬结着。最恐怖的是,那半边脸的颧骨位置,皮肉完全溃烂脱落了,露出底下森白的、沾着泥污的骨头!一个黑洞洞的眼窝深陷在烂肉和白骨之间,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一股浓烈的、像是停尸房福尔马林混合着墓穴淤泥的恶臭,猛地钻进我的鼻孔,呛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猛地扭过头,视线死死钉在前方模糊的雨幕上,全身的肌肉绷得像石头。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冰凉一片。喉咙发干,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老太太喉咙里那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

“大娘,您这……一个人走夜路啊?”老周还在喋喋不休,浑然不觉。

“前……面……”老太太的声音依旧含混,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

车灯的光柱刺破雨帘,前方国道转弯处,路边似乎立着一个模糊的、褪了色的路牌影子。老太太那令人作呕的、腐烂的侧脸在我眼角的余光里晃动了一下。

“到……了……”那破风箱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诡异腔调。

我几乎是本能地一脚踩死了刹车!车轮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巨大的惯性让整个驾驶室猛地向前冲去。

“操!默子你他妈……”老周被安全带狠狠勒了一下,骂声刚出口就戛然而止。

他猛地扭头看向后排卧铺,脸上的油滑笑容瞬间冻结,变成了纯粹的惊愕和茫然。

卧铺上空空如也。

只有车顶灯昏黄的光线,照着那张被老太太湿透的身体洇湿了一小片的灰色布垫子。水渍边缘不规则地蔓延开,像一张丑陋的地图。空气里那股浓烈的、混合着腐土和福尔马林的恶臭,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浓郁粘稠,仿佛凝固在狭小的空间里,死死堵住了口鼻。

“人呢?卧槽!人呢?!”老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他扭着肥胖的身体,几乎把上半身探到卧铺上去看,手指胡乱地在湿漉漉的垫子上摸索,仿佛想找出什么机关。“见鬼了!刚才明明上来了!那么大个活人……呸!这他妈什么味儿?跟死了八百年的耗子似的!”

我死死盯着那片水渍,胃里一阵阵地痉挛,酸水直往上涌。那半边腐烂见骨的脸孔,黑洞洞的眼窝,还有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它们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和神经上。嗓子眼发紧,干得冒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老周还在那里神经质地念叨着“活见鬼”,我猛地挂上档,一脚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沉重的车头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束缚,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溅起高高的泥水,重新冲进无边的雨夜里。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雨刮器疯狂的刮擦声,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无声地弥漫,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紧紧缠住了我们。

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大了,像天被捅了个窟窿。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刚刮开的扇形视野,瞬间又被墨汁般的雨水覆盖。车灯的光柱像两柄虚弱的光剑,在翻腾的黑暗和雨幕中艰难地穿刺,仅仅能照亮前方不到十米的距离。国道像一条湿滑的、没有尽头的黑色巨蟒,在车轮下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