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扎在他此刻的神经上。
沉闷的、压抑的喘息声,还有女人偶尔溢出喉咙的、短促而甜腻的呻吟,断断续续地从紧闭的车窗缝隙里顽强地透出来,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顾屿的耳膜。
时间失去了刻度。顾屿就站在那里,看着那辆车像一个巨大的、晃动的、承载着背叛的摇篮。他的眼睛睁得极大,眼眶干涩发痛,却眨也不眨。脸上的肌肉像是脱离了控制,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是火山喷发前熔岩的咆哮,是冰川崩裂时震耳欲聋的巨响。
他慢慢抬起手,动作迟缓得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手指摸向裤袋里的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触到指尖,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解锁,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他点开相机图标,手指稳定得可怕,没有一丝颤抖。镜头对准了那扇贴着深色车膜、却因内部灯光而泄露出罪恶景象的车窗。
他调大了焦距。屏幕上的画面瞬间清晰起来。
沈知薇迷乱的神情,周衍埋在她颈间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被冰冷的电子设备忠实地捕捉、放大。
顾屿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块被无形力量强行撕开的皮肉,露出下面森白的骨头,扭曲成一个非人的弧度。
他按下了录制键。
手机屏幕上,红色的圆点无声地亮起,开始吞噬眼前这幕活色生香的背叛。
车里的人浑然不觉。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滚烫的呼吸和纠缠的身体。
录制持续着。一分一秒,都在顾屿凝固的血液里刻下永恒的烙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钟。车内的动静终于平息了。顶灯熄灭,世界重新陷入昏暗。隐约能听到里面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声音,还有男人低沉的、带着满足笑意的说话声。
顾屿的手指动了。他停止了录制。
屏幕暗下去,锁屏。他将手机塞回裤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个举着手机、如同鬼魅般记录下一切的,是另一个人。
他没有再看那辆车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堆冰冷的废铁。他转过身,背对着那片刚刚上演过背叛的角落,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黑色SUV。
拉开车门,坐进去。关门。引擎启动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车灯划破黑暗,照亮前方空寂的路面。
他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驶离,汇入主干道的车河。车窗紧闭,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车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极其微弱的嘶嘶声。
顾屿直视着前方变幻的霓虹灯光,眼神空洞,深不见底。脸上那点扭曲的弧度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抽空后的、玉石般的冰冷和平静。
他抬起手,抹了一下嘴角。指尖干燥,什么都没有。没有血,也没有泪。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铁锈味的冰冷,正从他的心脏深处,向四肢百骸疯狂蔓延。
第二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在光洁如镜的柚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几何图案。开放式厨房里,咖啡机正发出低沉的嗡鸣,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一种虚假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