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穿着熨帖的灰色家居服,站在流理台前。他垂着眼,专注地看着手里那只骨瓷咖啡杯。杯身细腻温润,是沈知薇最喜欢的牌子。他拿着银质的小咖啡勺,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动作优雅而精准,一圈,又一圈。勺子和杯壁碰撞,发出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清脆声响。
他身后,传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沈知薇穿着丝质睡袍,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厨房。她脸上带着一丝宿醉般的慵懒,眼下的乌青有些明显。
“早。”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径直走向咖啡机,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早。”顾屿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像一潭不起波澜的古井。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杯子上,勺子还在匀速地搅动。
沈知薇端着咖啡杯,走到他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小口啜饮着。她身上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的须后水的味道,混合着她自己常用的那款栀子花香水,形成一种怪异的、令顾屿胃部微微抽搐的气息。
“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屿终于停下搅拌的动作,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自己那杯咖啡。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沈知薇握着杯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挺晚的,”她含糊地说,视线飘向窗外,“跟周总他们开了个长会,又临时处理了点数据,累死了。”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动作自然,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
“是吗?”顾屿放下杯子,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他转过身,正面对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平静地落在沈知薇脸上。“周衍……周总,挺拼的。”
沈知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试图用杯沿挡住自己的表情。“是啊,新项目压力大,他是负责人嘛。”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显得有些僵硬,“对了,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顾屿淡淡道,目光扫过她颈侧一处被睡袍领口半掩着的、颜色已经变得很淡的红色印记。他的眼神停留了不到半秒,便自然地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咖啡味道怎么样?”
“嗯?哦,挺好的,老样子。”沈知薇随口应着,心思显然不在这里。她低头看了看腕表,“我得快点,今天上午还有季度汇报,不能迟到。”她几口将杯中的咖啡喝完,放下杯子,起身快步走向卧室,“我去换衣服。”
顾屿站在原地,看着她略显匆忙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厨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陌生的须后水味和咖啡的苦涩气息。
他重新拿起自己那杯几乎没怎么动的咖啡,走到洗碗池边。手腕一倾,深褐色的液体无声地流入不锈钢水槽,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杯壁上挂着的深色痕迹。
他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杯壁,发出哗哗的声响。他洗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水流声掩盖了其他一切声音,也掩盖了他眼底深处翻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沈知薇所在的“创世资本”位于市中心最顶级的写字楼顶层。巨大的环形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令人炫目的城市天际线。椭圆形的长会议桌旁坐满了人,个个西装革履,神情严肃。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幕布上,跳动着复杂的图表和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