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薇穿着剪裁利落的深蓝色套装，坐在靠近主位的地方。她化了精致的妆，试图掩盖住眼底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轮到她汇报新一季度的市场分析预测了。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拿起激光笔，走向幕布前。
“各位，关于东区科技园的未来估值模型，我们基于最新的政策导向和行业数据流进行了重新测算……”她的声音起初还算平稳，带着职业性的清晰和自信。
激光笔的红点在复杂的图表上游走。
顾屿就坐在会议室外面走廊尽头的休息区沙发上。这个位置很巧妙，透过磨砂玻璃门，能隐约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听到模糊的说话声。他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杂志，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的膝盖上放着一个看似普通的、深棕色的男士手拿包，皮质柔软。
他微微低着头，视线仿佛落在杂志上，但眼角的余光却精准地锁定了会议室的方向。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里面传来的、属于沈知薇的每一个音节。
沈知薇的语速开始有点不稳。“……核心变量在于技术迭代周期，以及……以及……”她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握着激光笔的手指指节有些发白。她感觉有点不对劲。眼前的图表线条似乎扭曲了一下，幕布上的字迹也好像重叠了。一股莫名的燥热从心底窜起，让她喉咙发干。
她用力眨了下眼，试图集中精神。“以及政策风险溢价……我们综合考量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坐在主位的公司副总，一个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老头，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沈知薇只觉得脑子里的弦越绷越紧。那些原本烂熟于心的数据，那些清晰的逻辑链条，此刻像被投入了搅拌机，变得混乱不堪。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前幕布上的图表扭曲得更加厉害，色彩斑斓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眼前疯狂舞动。
“……所以，基于以上……以上……”她卡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激光笔的红点无意识地在幕布上乱晃，像个迷失方向的飞虫。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带着疑惑、审视，还有隐隐的不耐烦。
“沈经理？”副总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
沈知薇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我……呃……数据……那个……”她抬起手，下意识地想擦额头的汗，动作却显得无比笨拙和慌乱。
就在这时，一种强烈的、无法抗拒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她脸色瞬间煞白，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
“呕——”
死寂。
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的高管，包括那位脸色铁青的副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幕布前那个弯着腰、身体微微颤抖、仪态尽失的女人。
沈知薇自己也僵住了。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那一声突兀的、难堪的干呕声在巨大的会议室里回荡，余音刺耳。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精心维持的、干练专业的形象，在这一刻，当着所有人的面，轰然倒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