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没有在我肮脏的脸和破旧的衣服上停留一秒,就死死地钉在了窗台上那个破瓦罐里的小银草上。那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探究欲。
“孩子……”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努力维持着温和,“能告诉我……它……是怎么长大的?你……喂它什么?”
他的眼神里没有肥鼠的贪婪,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求知。我犹豫了一下,抱着瓦罐,低声说出了那个秘密:“它……它吃那些快死的灵根身上冒出来的……灰色的东西。那些‘废灵’。”
“废灵?吸收……转化?”杜衡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猛地抬头,望向中央高塔顶端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灵源,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恍然大悟的绝望!“归尘化生!古籍里的……归尘化生!我们……我们全错了!”
他猛地转向我,苍老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带着濒死的急迫:“孩子!快!带它走!离开这里!去塔顶!去灵源室!再晚就来不及了!”
“塔顶?”我被他眼中的恐惧吓住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灵源不是枯竭!”杜衡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寒意,“是被污染!被我们所有人抛弃的、堆积如山的废灵污染了!它快炸了!一旦爆发,整个凌霄城都得完蛋!只有它!只有这株能扎根‘废土’、能转化废灵的小草!它是钥匙!是唯一的生机!快去!”
他眼中的绝望和哀求像冰水一样浇遍我全身。我低头看向怀中的小银。它纤细的茎叶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一种沉静的、内敛的银芒,仿佛早已洞悉了这座浮空之城的宿命。瓦罐粗糙的边缘硌着我的掌心,却传来一种奇异的坚定。
没有犹豫了。
“好!”我用力点头,把小银的瓦罐抱得更紧,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通往中央高塔的路,是穿越地狱的走廊。
越靠近那座象征权力和毁灭的巨塔,空气就越发粘稠污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亿万生灵在腐烂的甜腥恶臭。灵源的光芒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城市深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建筑崩塌的闷响。
权贵府邸的灵圃里,那些曾经流光溢彩的珍宝正在加速凋零。琉璃金橡流淌的不再是黄金,而是腥臭的黑油;雷鸣藤缠绕的不再是电蛇,而是死寂的灰色烟雾;幻梦昙花彻底枯萎,花瓣化为飞灰,只留下焦黑的残骸。绝望的哭嚎和歇斯底里的咒骂从那些高耸的府邸里传出,比尘泥区的哀鸣更加刺耳。
杜衡用他育根师协会会长的身份,艰难地为我开辟着道路。他的灰袍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那么渺小,却像一面摇摇欲坠的旗帜。我们避开发狂的人群,绕开倒塌的建筑残骸,沿着冰冷、布满锈蚀管道的紧急维修通道向上攀爬。通道里弥漫着机油和尘埃的呛人气味,只有小银叶片上散发出的微弱银芒,勉强照亮脚下陡峭、湿滑的金属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