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个黄昏。灵源的光芒已经连续几天诡异地闪烁不定,像垂死之人的喘息。我拖着几乎被沉重废料压断的腰背回到铁皮棚,看到的景象让我血液都凉了半截——阿木叔瘫坐在他门口泥泞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破麻袋。他怀里死死抱着他那盆硬皮草,但那盆草已经彻底死了。焦黑,干枯,所有的叶片都碎成了粉末,只剩下几根扭曲僵硬的枯枝,散发出浓烈的、令人窒息的衰败气味。
阿木叔的脸是死灰色的,嘴唇发紫,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拉风箱般可怕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痉挛,咳得撕心裂肺,嘴角不断溢出带血的沫子。他浑浊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里面没有光,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阿木叔!”我扑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我,里面蒙着一层灰翳,嘴唇翕动,只发出微弱的气音:“……芽……完了……都……完了……”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他身体蜷缩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混着粘稠的痰液喷溅在冰冷的泥地上,开出一小片绝望的暗红。
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包裹着他和他怀里那盆枯草。我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恐惧和一种莫名的冲动同时在胸腔里冲撞。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小银瓦罐轻轻放在了那盆枯死的硬皮草旁边。
就在瓦罐底接触到冰冷地面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小银顶端那片最小的银叶,猛地绷直了!像一只警觉的小兽竖起了耳朵。紧接着,一丝丝、一缕缕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灰色雾气,带着比最污浊的垃圾场还要令人作呕的腐朽和绝望气息,从那枯死的硬皮草中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它们没有消散在污浊的空气里,反而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打着旋儿,汇成细细的灰色溪流,径直流向小银那微微张开的叶片!
小银的叶片接触到灰色雾气,那抹微弱的银芒骤然一跳,如同投入了燃料的火星,瞬间明亮了几分!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原本黯淡的银绿色泽变得清透,甚至边缘透出一点充满生机的嫩绿!与此同时,那盆枯死的硬皮草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死亡辐射,竟奇异地淡薄了!虽然它依旧枯槁,但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绝望感,如同退潮般消减了大半。
阿木叔那可怕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痉挛,就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他猛地吸进一大口空气,虽然依旧带着嘶声,但不再是濒死的挣扎。他茫然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沫,眼神里那层浓重的死灰色,似乎也褪去了一丝。
“……咦?”他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好像……没那么……闷了?”
我死死盯着小银,盯着那盆枯草,再看向阿木叔脸上那丝微弱但真实存在的活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小银……它在吸收……废灵?那些被其他灵根枯萎后散逸出来的、充满死亡和绝望的“废灵”?并且,它把这毒药一样的东西……转化了?变成了能让人……活下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