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裴芷把头发交给我时,安静的样子。
心口又开始烫。
我加快了速度。
很快,李狗的头变得坑坑洼洼,像被狗啃过的草坪。
我停下来,看着布袋里那堆枯草。
不够。
我的视线,落在他抖个不停的睫毛上。
李狗察觉到了我的目光。
他瞳孔骤缩。
“不……不要看我的眼睛!求你了,呈哥,求你了!”
他开始剧烈挣扎。
这一次,是真的拼命了。
眼泪和鼻涕糊了他一脸。
他说:“头发你拿走!都拿走!睫毛不行!没了睫毛,下辈子就找不到路了!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又是传言。
这栋楼里,传言比人命还值钱。
我的手顿住了。
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裴芷手心的温度。
如果我今天拔了李狗的睫毛。
明天,我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地,去剪裴芷的?
我站了起来。
李狗蜷在地上,像一团垃圾。
我把那袋“枯草”收好,转身就走。
“呈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没回头。
“滚。”我只说了一个字。
回到我的房间。
我把两个布袋放在桌上。
一个,装着裴芷的一缕青丝。柔顺,光亮,带着皂角的清香。
一个,装着李狗的枯黄乱发。干涩,杂乱,混着尘土的腥气。
我把它们倒在一起。
裴芷的头发,瞬间就被那堆垃圾淹没了。
看不见了。
就像我仅剩的那点良心。
3
第二天,我把那袋混合物交给了裴芷。
她看到满满一袋头发时,眼睛亮了。
“这么多?”她有些惊讶。
“嗯。”我撒谎,“很多人愿意为了希望,献出自己的‘信标’。”
她没有怀疑。她低下头,手指插进那堆头发里。
她的指尖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而那堆头发,是我用暴力和恐吓换来的。
“好像……有点干。”她小声说。
“路上沾了灰。”我面不改色地解释。
她点点头,没再追问。她抱着那个布袋,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我们开始吧。”她说,“我需要你在旁边。”
“为什么?”
“织‘羽衣’需要绝对的专注。你的存在,能让我心安。”她的脸颊有点红,“就像……守护神一样。”
我的心,被这个词刺了一下。
我们又回到了那个潮湿的地下室。
她把那台老旧的木制织布机擦得很干净。
她坐下,把头发一丝一丝地分拣出来,缠在线梭上。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虔诚。
我在她身后站着。
这个角度,我又看到了她白皙的后颈。昨天被我剪掉头发的地方,露出了一小块皮肤。
看上去,有点脆弱。
“方呈,”她没有回头,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想它什么时候能织好。”我说。
“会很快的。”她笑了笑,开始踩动织布机的踏板。
“吱呀——吱呀——”
木头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成了唯一的声响。
线梭在她手里来回穿梭。
那些肮脏的,枯黄的,带着恐惧和绝望的头发,在她的指尖下,竟然开始变得有序,服帖。
她织得很认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