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逃训练。趁着夜色,我偷偷翻过宿舍围墙,一路跑到了火车站。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逃离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火车摇晃着穿过黑夜,我坐在硬座车厢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黑暗。口袋里装着我的军人证和录取通知书,它们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我的良心。
"下一站,家乡。"广播里响起机械的女声。
我浑浑噩噩地下了车,拖着行李箱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十年过去,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更新换代,但我家那栋老房子依然矗立在街角,外墙斑驳,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推开门的那一刻,父亲正在院子里磨刀。听到门响,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
"穗穗?"他放下磨刀石,声音沙哑,"不是说......去上学了吗?"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板上。
父亲愣了几秒,然后大步走过来,粗糙的大手捧住我的脸:"孩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爹,爹去教训他们!"
他的手掌依然温暖,却再也托不起我破碎的梦想。
"我......我逃回来了。"我终于说出心里话,然后崩溃地蹲在地上痛哭。
父亲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最后,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蹲下来,将我搂进怀里。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就这样,我逃离了军校,也逃离了自己的梦想。父亲托关系让我进入本地大学,选了个轻松的专业。我像一只受伤的蜗牛,缩在自己的壳里,再也没有向外探出过头。
直到今天,这封邀请函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林穗!"王莉又在叫我,"你还好吗?脸色很差。"
我迅速将邀请函塞回包里:"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毕业典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她关切地问,"听说你导师很看重你的研究。"
"嗯,还行吧。"我敷衍地回答,心思却飘向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以及即将到来的毕业典礼。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收到这封邀请函。档案上明明写着"自愿退学",国防科大应该已经将我除名。除非......有人特意为我申请了重返典礼的资格。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颤。十年了,谁还会记得我这个逃兵?
2 重返军营
毕业典礼那天,我站在衣柜前,手指悬在衣架上的黑色硕士服上方,却迟迟无法取下。
"穗穗,你到底穿不穿啊?"王莉在门外催促,"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深吸一口气,取下硕士服,却从床底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箱子里,那套我珍藏了十年的军装静静地躺在那里,肩章已经褪色,但依然笔挺。
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熟悉的布料,泪水模糊了视线。十年了,我以为自己早已将这段记忆埋葬,可它却像这军装一样,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形状,只等我重新拾起。
"我...我需要回家拿点东西。"我突然对王莉说。
"什么?现在?典礼马上......"
"对不起,我很快就回来。"我抓起军装冲出门去,留下王莉一脸困惑。
出租车在街道上飞驰,我的心脏狂跳不止。十年了,我从未回过军校,甚至刻意避开一切与军队有关的事物。可今天,不知为何,我鬼使神差地决定先回老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