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玻璃墙后的冷眼
冰冷的玻璃幕墙，像一层透明的叹息，隔开了茶水间的喧嚣和我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指尖捏着的纯黑马克杯，杯壁滚烫，几乎要灼透皮肤，却怎么也暖不了心口那块不断下坠的冰。
隔着这道该死的玻璃墙，我看得清清楚楚。
白薇薇，那个公关部新晋的“司花”，端着杯刚冲好的、冒着浓烈香气的咖啡，脸上挂着精心计算过的、甜美又虚伪的笑，正朝我妻子苏晚走去。苏晚背对着我，正弯腰在饮水机前接水，纤细的腰肢弯成一个柔韧的弧度，浅灰色的职业套裙勾勒出她专注工作的侧影。
“哎呀！”
一声浮夸到刺耳的惊呼，伴随着陶瓷杯清脆撞击地面的碎裂声猛地炸开。深褐色的液体如同毒蛇，瞬间泼溅开来，精准地、恶毒地，扑向苏晚放在旁边台子上的那叠厚厚的文件，还有她垂在身侧的手背。
“啊！”苏晚被烫得下意识缩手，痛呼被压在喉咙里，变成一声闷哼。她猛地直起身，震惊地看向白薇薇，又低头看向瞬间被咖啡渍浸透、字迹模糊、边缘卷翘的文件——那是她熬了整整两个通宵才整理好的、今天下午就要呈交给董事会的融资项目合规审查报告！
“对不起对不起！苏晚姐！”白薇薇的声音又尖又细，充满了矫揉造作的惊慌，她夸张地捂住嘴，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飞快地扫过茶水间里闻声看来的几双眼睛，一丝得意的冷光飞快闪过，“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手滑没拿稳！你看这…这可怎么办呀？”她一边说着，一边假惺惺地抽了几张纸巾，作势要去擦文件上的污渍，动作却慢得像蜗牛爬行，更像是在把那片狼藉展示给所有人看。
苏晚的脸“唰”地白了，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看着那份几乎毁掉的心血，又看看自己被烫得通红的手背，嘴唇抿得死紧，身体因为强忍着愤怒和委屈而微微颤抖。她没说话，只是用力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背脊，那瞬间的脆弱被一种倔强的硬撑迅速覆盖。
“薇薇，算了算了，人家苏晚姐也不是故意的嘛。”一个和白薇薇交好的女同事凑上来，假意劝解，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在苏晚身上刮来刮去，“不过苏晚姐，你这文件…下午的会可怎么办？听说陆总很重视这个项目呢。” 她故意把“陆总”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某种暧昧不明的暗示。
“就是就是，”另一个声音立刻附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轻佻，“苏晚姐，要不…你去跟陆总好好‘解释解释’？说不定陆总看你这么‘辛苦’，心一软，就原谅了呢？” 那“辛苦”和“解释”两个字，被她刻意拖长了音调，裹挟着令人作呕的暗示。
茶水间里，几道黏腻的目光在苏晚身上来回逡巡，如同湿冷的蛇信，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揣测和幸灾乐祸。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香水的甜腻和咖啡苦涩的焦糊味，混杂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苏晚的手指死死抠着饮水机冰冷的边缘，指节用力到泛白，几乎要嵌进那坚硬的塑料里。她挺直的背脊像一张绷紧到极限的弓，微微颤抖着，泄露着强弩之末的脆弱。她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哭泣，只是用力地吸着气，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要把周围所有令人作呕的空气都吸进肺里，再狠狠压下去。
